第一百四十四章 蹊跷的案件
初来乍到,陆羽的计划是稳字当先,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再想猥琐发育,架不住事情主动找上你。
第二天清早,陆羽还没睡醒,就已听到衙外响起震天的鸣鼓声,饶是他初次当官,也能听懂那鸣冤鼓的含义,慌忙从床上爬起穿衣,便见到有人推门而入。
“先生,先生,外面有人敲响了鸣冤鼓,喊冤哩!”来人是老四朱棣,他倒是一脸兴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有没有搞错,这刚刚上任,就撞上案子了?”
陆羽心下牢骚满腹,却也只能穿好官袍,带着四个兴冲冲的随从,去往前衙。
刚到前衙大堂,只见得众官吏已然坐定,衙役们也已到齐,连那申冤的苦主也已跪到了衙堂正中,独独缺了陆羽这县太爷。
陆羽赶忙走到主座,正待坐下,却听那堂中苦主哭嚎起来:“县老爷,您终于来了,您可得给小民做主哇!”
这是个衣衫破落的中年男子,此刻满面通红、双目浑浊,哭得着实凄惨。
陆羽赶忙坐定,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你有何等冤情,速速陈报上来!”
那中年男子忙又跪好,抹了抹涕泪,拱手道:“小人叫夏三,家住县城边的夏家港村,家里数代都是渔户,今日前来,是要告俺那不争气的兔崽……不争气的娃子,他……他实在不是个东西啊!”
这夏三虽已止住哭泣,可他说话仍含糊迷糊,听来格外费解。
陆羽眉头直皱:“你所告之人……是你儿子?”
“正是!”
夏三两眼一红,又哭嚎道:“就是那不成器的东西哇!”
父告子,这倒是件新鲜事。
陆羽正要再追问,却见那夏三已然撩起衣袖,露出条满是淤青的胳膊道:“小人这一身的伤,都是那不孝子打的,县老爷,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他那手臂青红交加,遍布伤痕,其大臂之上,更有道长达数寸的疤痕。
那条疤痕,即便不是刀伤,也该是某种锐器造成的刮擦伤痕,如此伤情,显然已够得上论罪处刑了。
陆羽正蹙眉凝望,却听身旁朱棣喝叫起来:“丫丫个呸,儿子打老子,简直反了!”
这小子素来没有规矩,当堂这么多官员都没开口,他这随从竟率先发难。
陆羽忙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望向那夏三道:“你这手臂伤势,新旧不一,如何说是你家小儿打的?”
方才见他伤情,陆羽已察觉出不对劲,这伤情新旧有别,显然不是一次性挫伤,而是数次伤势叠加而成。
既有蹊跷,自要问个清楚。
那夏三一听,哭得更凄惨了道:“县老爷有所不知,那不孝子三番五次动手,打得俺浑身是伤,俺先前便来这衙里告过状,可那前任县老爷说这是俺家务事,不归这衙门管……俺……俺没法子,只好回去了……”
“可昨日……昨日那不孝子又动了手,打得俺浑身肿痛……俺实在经不住打,这才又来衙门告状啊!”
连哭带嚷,这夏三哭得面红耳赤,涕泗横流,这副凄惨哭嚎,立时又驳来同情。
这回不光是朱棣,连老二朱樉也面现愤懑道:“以子打父,实在是有违我大明纲常教化,这不孝子当真该死,先生,快将那臭小子抓来,一刀剁了解恨!”
也不怪这二人脾气暴烈,华夏大地从古至今,都提倡孝道,当今大明更是以孝治天下,对于父子伦理,视同君臣纲常。
子打父,其罪名近乎以臣忤君,那是忤逆大罪。
于礼于法,这案子都得重判,以彰大明孝道。
陆羽虽是后世之人,但对这伦理孝道也同样是认可的,他当然不会容许治下出现这等儿子打父亲的荒唐事,但单就这个案子,他却不敢妄下论断。
道理很简单,若照这夏三的控诉,这案子再简单不过,那儿子有罪,当处重罚,为何前任县令不管不顾,反以“县衙难断家务事”为由,推阻了出去?
那前任县令,难道就不想凭这案子,赚个倡导孝道的政绩名声?而且自己才上任第二天,这个夏三就敲响了鸣冤鼓,
前来喊冤,还是这种案子,要说没有任何蹊跷,他可不信?
想到这其中可能存在的蹊跷,陆羽按下朱家兄弟,看向一旁的僚属们道:“这夏三所言是否属实?”
县丞吴森赶忙拱手道:“回禀大人,确有实事,这夏三此前曾来衙告状,前任胡县令虽未当堂审理,却也将那夏家小儿唤来,斥责了一通。”
说着,吴森又望了眼哭哭啼啼的夏三,叹了口气道:“却没想,那人竟死不悔改……”
“只是斥责一通?”
陆羽抬眼望了望那夏三的手臂,又幽眼凝望吴县丞。
遭他一望,吴森似有些不自在,略缩了缩脖子,终是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哦……”
陆羽收回幽眼,略略点头。
方才回顾那夏三伤情,他越发觉得这案子另有内情,照说那夏三伤势不轻,又是子打父的忤逆大案,不该如此轻判。
陆羽正自思量,那夏三哭嚎声又吵嚷起来:“县老爷要替小民做主哇,小人可扛不住几回打了……再不替小民做主,小人早迟要叫他打死啊!”
他哭得昏天黑地,一张通红老脸委屈皱巴,着实凄惨无比。
陆羽稍作思量,拍案道:“来人,将那夏家小儿带来!”
无论如何,先将嫌犯抓来审问一番,再作定夺。
没多久,衙役们已将个半大小子带了来。
这少年郎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倒不算高大,但他一张冷脸冰寒孤傲,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这人刚一进堂,便冷眼瞪着那夏三,兼带咬牙切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哪里是父子,简直是仇人呀!
陆羽沉声发问:“你便是这夏三的独子?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郎又恨恨望了夏三一眼,这才低下头去道:“小人名叫夏四郎。”
他并未答复那亲属关系,但二人五官面容极是相近,显然这亲子关系不会出错。
陆羽随即再问:“你父夏三方才控告,说你几次三番殴打于他,此事是否属实?”
那夏四郎又偏头瞪了一眼夏三,眼神中满是恨意,瞪完这一眼,他才又回头,望向堂上陆羽道:“不错,是我打的。”
说这话时,这夏四郎的语气更是镇定冷厉,对这罪名,不但供认不讳,更绝无悔意。
那夏三一听,当即又吵嚷起来:“大人,您现在亲耳听到了吧!您可要替小民做主哇!这不孝子……他还声称要打死俺!”
见了夏四郎,这夏三倒不再哭哭嚷嚷,反到叫嚣起来,大有仗官衙之势,壮自己威风的架势。
陆羽“噔”地拍响惊堂木道:“肃静!”随后他再望向那夏四郎道:“以子殴父,天理难容,你可有悔改之意?”
夏四郎将牙一咬,恨声决然道:“绝不后悔!”
明知罪行难恕,但仍然表示绝无悔意,这在衙堂之上,属于态度恶劣,本是应当重判。
那朱家两兄弟又凑上来,叫道:“先生,他认罪了,快将他押下重罚!”
然而陆羽不为所动,仍蹙眉低头,审慎思量,他仍觉得这案子有猫腻,不能妄作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