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震撼欧洲数百年
相对于太祖时就分封出去的郑王,益王一系是现存藩王中最晚被分封出去的一批,也是目前和皇家关系最为紧密的藩王。
如果天降陨石砸毁京城,皇帝、皇子、潞王全都遭遇不测,那么按照《皇命祖训》的规定向上追溯血脉,皇位将由益王继承。
就连益王都多次表态,支持皇帝的变革,其他的宗室更难得到舆论上的支持,一哭二闹的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只能偃旗息鼓,逐渐消停下来。
相对比未来不可能再享受宏伟王府和封地的潞王以及皇子,目前的藩王郡王们,至少还能继续享受几十年,并且保留上百年积累下来的浮财——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朱翊钧也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将这些财物全部收走。
王府和赐田过于重要,等到降等之后,该收回的收回,没有商量,最多保留一部分作为祭祀场所。
潞王和皇子们可是连享受这种福利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他革新变法以来的一贯态度,以身作则。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狠,不会双标到自己奢侈淫逸,反倒逼迫他人甘享清贫。
更何况,将来的宗室有机会成为进入官场,虽然不能涉足关键职位,至少有心做出一番事业的,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想要游历四方的,也能够更加自由。
比起过去一生都要被圈在王府封地里当猪养,能够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无论大明数万宗室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全新版本的《宗藩条例》出台之后,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要么赶快登上新时代的船,适应全新的规则,要么哀怨一辈子,最终变成一捧黄土。
就在各地的官吏还在忙于各地藩国的事宜时,朱翊钧的注意力,早已经投射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因为几年前他派出去的前往欧洲的出海使团,终于满载而归!
……
天津卫,港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自从江南的漕米改成漕海并重以来,天津港的重要性逐渐凸显,南方和辽东的许多大宗货物,都不再选择大运河或陆路运输,而是直接从广州、泉州、宁波、盖州等地直接下海,沿岸航行直达京城。
这样更能节省运费,只有价值比较高的一些贵重物品,仍旧维系着原本的运输路线。
唯独来自海外的船只,仍然受限,不许他们进出渤海。相关的货物都要在南方的几个特许港口过关检查、买卖,之后再由国内的船队进行中转运输。
天津卫,因此成为这些货物和人员进入京城之前的最后一道门户。
哪怕每年都在不断的扩建港口,新增各类设施,仍然无法满足增速更快的进出需求。
舟船连帆,如蜂如云,站在港口向着海面去看,一眼都望不到边。
几年前朱翊钧刚刚公开在报纸上提出“地球是一个球而不是平面”的观点时,就用了一个经典例子,——海面远处有帆船驶来,会先看到船帆桅杆,之后才能看到船身。如果世界是平的,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应该能够直接看到整个船身。
哪怕在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成功发现新大陆,绕世界一圈的欧洲,都有为数众多的民众认为地球是个平面,更何况过去的大明。
于是,为了驳斥那时候年纪尚小,威权不够的小皇帝,京城周边的达官贵人,纷纷就近来到了天津,去观察海面的情况,看看皇帝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结果自然是观察到的结果,验证了朱翊钧的说法。
哪怕还有人坚守地平论的观点,也没办法在这个地方进行驳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那时候,天津的港口还不算特别繁忙,可是如今想要进入天津港的船只,都要排队等待。尤其是在风向、洋流合适的旺季,级别不够的船只往往要在外面等待几天,才能得到入港许可。
在如此拥堵的地方,只能看到接天连日的船帆,已经没有再做观察验证的空间。
哪怕是在这种繁忙拥挤的港口,也永远有人能够得到插队的特权——带着旅欧回国使团的船队,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一路上畅通无阻。
罗明坚、利玛窦等人跟随旅欧回国的使团,从里斯本一路南下,环绕非洲,途径印度、马六甲,历经数月的航程,终于来到了大明。
还没等船只正式停靠入港,他们就已经站在船舷旁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港口密密麻麻的船只,远比热那亚、巴塞罗那、巴罗斯等几个他曾去过的欧洲大港口更为繁华,至于曾经名噪一时的威尼斯,在大航海时代开启后,已经
逐渐衰落。
远处用来指示方向的灯塔,似乎也比欧洲的更加高大雄伟。
虽然此次使团回国之后,带来了一批欧洲洋夷,却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近几年大明和南洋两牙的交流逐渐紧密,天津还建设了一所海军讲武堂,邀请了许多有着丰富远洋航海经验的欧洲军官和海员,用来训练弥补之前大明在这方面的欠缺。
正因此,天津港这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黄头发、红头发、黑头发的洋夷,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使团一行人在天津下船之后,却没有立刻进京面圣,而是被送到了一片地处偏僻的院落。虽然在吃喝用度上,都得到了满足,却不允许他们随意外出,和旁人接触。
对于这一点,利玛窦虽然心中还有一点不快,却已经习惯了。
因为他们刚刚来到大明的疆域时,就已经享受过一次这种待遇。
归国使团的船队刚刚停靠在了广州港,准备过关换船继续北上之前,停留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并非是在广州附近游历,观察中国,而是和现在一样,被软禁一样的关在了附近无人的偏远地带。
哪怕他们当时想要尽快北上前往北京,去面见大明天子,也只能得到一个如今的他们正在被“隔离观察”,需要等待的回复。
就算这一次前来的人员中,不止是传教士,还有欧洲各国随队派过来的使者,大明也没有丝毫超高规格优待的意思。
如果不是那些回归到了母国的大明使者,同样都被“隔离观察”起来,他们恐怕都会以为,大明出现了某种变故,决定断绝和欧洲的交流。
一开始,利玛窦他们十分不解,不懂什么叫做“隔离”,直到弄清楚了这个词的意思之后,顿时在心中生出了几分羞恼——原来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大明的皇帝担心这些来自海外的人会带来不知名的传染性疫病,所以要先隔离居住一段时间,确认没有问题,才能够进入北京。
当时就有人叫嚷起来,认为自己一点都不脏,不可能带来疫病,但是大明的接待人员依然不为所动,坚持等到了两个月的观察期限结束,才将他们放出来,允许北上。
一路上,那些欧洲贵族抱怨不已,大明限制可太多了。
他们沿途在印度果阿等地游玩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规矩。
可是罗明坚和利玛窦等人在对比了自己一路观察过后,都没有了争辩的勇气——光是看着城市的建设,就能明显看出大明和欧洲的区别。
在为期两个月的隔离结束之后,他们得到了许可,可以在大明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游览广州。广州的城市建设,就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里的道路整洁干净,和罗马、巴黎等城市完全不一样。
欧洲的大城市继承了古罗马的传统,屎尿随意倒出窗外。走在街上的人们,说不定真有可能碰上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只是浇在身上的馅饼,多半已经被人消化。
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欧洲甚至还因此衍生出来了被屎尿淋到身体的人,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赔偿。
类似对于高空抛物的处理,一般情况下找不到当时倾倒的具体人员,罚金就会向当地街区的所有人收取。
直到几十年后的万历晚期,法王亨利四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肮脏恶臭的环境,才会下达“禁止从窗口向外泼洒屎尿”的规定。可是这项禁令没有力度,等到一百多年后的断头王路易十六上台后,还曾经重申了类似的法令。
直接扔的都有这么多人,在墙角一蹲,随意大小便的就更多了。
欧洲人不会亚洲蹲,都是在坐便全面普及之后的事情。从小习惯了坐着如厕,突然要蹲着处理,自然很难适应。
正因此,巴黎的许多古老建筑为了防止外人在自家墙角制造肥料,还会特意制造一些额外凸起,其具体功用,直到巴黎奥运会后才广为人知。
利玛窦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城市的脏乱差,街道上满是泥泞的脏脏,所以广州的干净整洁,才是如此的令人震撼。
正因此,他们还以为广州就是大明的首都,以为自己之前在欧洲时所了解到的情报,出现了错误。
结果经过仔细询问之后,感受到了更深刻的震撼。
原来大明的人们不是不生产垃圾,只是不论城市还是农村,都有人专门负责处理垃圾和粪便。
据大明的官员们说,早在几百年前,比大明更早的宋朝,就已经出现了垃圾回收和治理的法令,明确了专职处理相关事务的人
手。
粪便之类的东西,可以堆肥变成肥料,令土壤肥力增加,有利于耕种。城中的粪便非但不是人人丢弃的垃圾,反而能够卖给粪商,换成银钱。
而且广州只是偏远的岭南,这里的城市建设也远远比不上江南和北京。
大明偏远的广州都是这种光景,那么北京不就是真正的地上天堂?
即便在被隔离期间心中难免烦躁,利玛窦他们仍旧耐心等待,并且在这段期间努力学习中文,想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在天津成功熬到了隔离结束,利玛窦等人终于得到了允许,进入北京。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比起广州,北京的城市面貌更佳,在垃圾处理等方面更加严格。每走一段路程,还能找到免费公厕。
虽说让北京焕然一新的最大原因,还是朱翊钧几年前提出来的城市改造计划,但就算是在改造之前,北京的情况,也远远好于欧洲的任何一个城市。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利玛窦让陪同人员带他进去观察了一番,发现里面都是一个个被砖墙隔开的蹲坑,以免在如厕的时候,面面相觑,过于羞耻。
由于能够得到及时的清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怖。他还鼓起勇气体验了一次,体感虽然不如在家使用马桶,可总比在野外或城市里突然腹痛时找不到解决地点要舒服得多。
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竟然有人在蹲着如厕的时候阅读报纸——他在广州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报纸这一如今在大明广为流传的东西。
大明人连如厕的时间都不放过,用来阅读报纸,学习知识,了解时事,这种勤奋好学的精神,甚至让他都感到了一丝羞愧。
他自认处于对主的忠诚信仰,为了将主的荣光传播到整个世界,已经算是学院中最勤奋的神学学生之一,可是过去如厕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将这种时间给利用起来。
可是大明随便一个路人,就已经比他更加勤奋好学。
他不由得回想起来了几年前大明使团抵达欧洲之后,给欧洲各国带来的震撼。
一想到这里,他就更想尽快见到大明皇帝,想要亲眼看看这个在大明使团口中的“天降之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利玛窦的级别太低,朱翊钧虽然在通关名单中见到了他的名字,但是他登记的是自己的意大利文名字,而非几年前找老水手起的中文名字。结果被朱翊钧视为一个普通的传教士,放到了最后的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