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鞭挞岸边鹿伴

第174章 大明选美冠军

“青李扶疏禽自来,清真逸少手亲栽。深红浅紫従争发,雪白鹅黄也斗开……

万岁爷今儿去了西苑暖房侍弄花草,回来就能作诗成句,真真的好文采,诗妙字更好。”

当朱翊钧挥笔写下这首诗后,负责给皇帝研墨的小黄门拍了一记马屁,不料朱翊钧只是略一摇头:“这可不是朕能写出来的,此乃苏东坡的旧作,不过朕兴之所至,方才手书一张。”

太监王安惊讶道:“苏大家竟然还写诗,奴婢还以为只有词。”

“你啊你,在内书堂可不能懈怠了,还得多读书。”朱翊钧失笑,“算了,朕已然尽兴,要回去看奏章了,这张就赏给你,回去认真读读苏东坡的诗词文章,过些日子朕考教一番。”

王安的年纪还小,文华殿里和政务相关的工作还轮不到他,只能做一些做简单的工作。能够得到皇帝的关注考教,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王安对此心知肚明,顶着附近太监们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谢恩收好了皇帝墨宝。

朱翊钧心里猜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出身雄安的小太监,恐怕就是后来名震一时的贤宦王安。

万历中晚期争国本,梃击案爆发的时候保护了太子,光宗即位后,也有稳固朝局的上佳表现。

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识人不明,魏忠贤就是靠着他这一条线最终上位,并且在得到天启的宠信后,一脚把他踢开,先是被赶出宫在京郊充军,后来又让手下将其杀死。直到崇祯即位,方才平反。

后来眼瞎且不论,至少从历史上的表现,能力性情都有可堪造就的一面。

不过即便如此,朱翊钧也没有给王安解释他写这首诗的真正含义。

得到张居正前去拜访高拱的情报后,他不由想到了历史上情况近似的这一幕——王安石罢相,退居金陵养老以后,苏东坡路过金陵前去看望,同游写诗唱和。自己所写的《次荆公韵》,就是来自那时苏轼写给王安石的,用花草来隐喻。

苏东坡和王安石两人都是历史名家,身居朝堂高位,却是政见向左的政敌。可惜因为不同的原因,两者都被赶出了朝堂,直到多年以后,放下过去的成见交好相和。

在朱翊钧看来,这与张居正、高拱的情况,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高拱这次公开写文章,改书出力,张居正岂能不受触动?

朱翊钧希望高张二人能够“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都是为国变法革新的大功臣,齐心协力减少内耗,方能做成更多的事情。

他虽然没想过要在将来清算张居正,但若是高拱心里憋屈,多年后流传出一个《病榻遗言》,可就尴尬了。

张居正守孝刚刚回京,本就要沐浴洗尘修整几日,才方便进宫面圣。

临到这时,朱翊钧反而不着急见他了。

趁着张居正不在的时候,对于孝道的重新定义、诠释,已经接近尾声。

张居正还在的时候,朱翊钧觉得有这么一位值得信任的名臣挡在前面,自己就算胆子大一点,步子迈大一点,也有人兜底。

当他离开后,朱翊钧就感觉到了一种脚下空空的惊慌感,担心自己不小心办砸了。可是很快,朱翊钧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局面,相对张居正还在的时候,享受到了更大的自主权。

改动孝道定义时,吕调阳他们感受到了惊天骇浪般的压力,但是在朱翊钧看来,比起张居正临走时自己面临的压力,已经小很多了。

或者是因为伴随着自己的逐渐成长,承压能力也有所提升。

他在心中默默总结近一段时日的得失——孝道涉及礼法、儒家对于经义的解释。

反对自己的,大多是保守理学派,而心学、实学士人则是全员支持,还有些更激进的嫌弃自己改的不够彻底。

经过自己这一次的更改,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传统理学对思想上的主导局面。

而且经过这一次在孝道解释权方面的全面确立胜利,张居正顺利得以百日而归,不用死守三年之期。但是考虑到如今人们的传统观念,虽然可以回来工作,但是一些额外的规矩,朱翊钧却没有随意改动。

像是禁止宴饮享乐,穿红戴绿等等要求。

无伤大雅,能够寄托哀思,没有特意改动的必要。

照理说,张居正新近丧父,连皇帝的大婚也不该参加,但朱翊钧仍旧坚持,没有将张居正移出名册。皇帝的大婚,岂能与平民结婚等同视之,这是国之大典,连吉期都没有顾及,其他的小忌讳更不用在意。

除了张居正

,朱翊钧觉得自己也算是这一场孝道改动的直接受益人。

李太后虽然假装菩萨的戏码被朱翊钧拆穿,没脸掺和外朝其他事情,可是当婚期临近的时候,她却希望能够行使作为母亲的一点权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哪来的自由恋爱,都是父母指派,给儿子选媳妇。

皇帝也不能免俗。

然而朱翊钧却以种种理由,冠冕堂皇的拒绝了李太后的协助,决定自己为自己选择皇后。孝道重新诠释,终于让李太后清楚的认识到,就算是没有假菩萨一事,从理论上,她也无法拿捏皇帝了。

当然,李太后没有决定权、否决权,至少还有着参考建议权。

朱翊钧对于没有犯下严重过错的人,总是留有一线,不会把事情做绝。

现在服侍李太后的太监宫女、都被找了由头换了个遍。李太后对于皇帝的一些管教约束,通通都可以被废除,但是朱翊钧知道,李太后起码本心的出自为了自己好。

所以像是禁止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宫女侍奉皇帝的命令,从皇帝即位至今,一直被严格遵守着。

一想到这一条,朱翊钧就觉得好笑。

李太后能够想出这个规矩,果然没有看错自己的儿子。

万历正是因为临幸了宫女,方才生出一月天子朱常洛,直接影响了国家命运。

而自己一直将精力消耗在读书、国政、锻炼身体上,远离漂亮的小宫女,免得激情燃烧惹出人命。

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些避孕堕胎之法,让人服用水银、闻麝香,服药物,甚至直接暴力打肚子……都很损伤身体,朱翊钧没有这么冷漠无情,也因为皇家子嗣生养困难,即便他想让人堕,太监朝臣都不会同意。

现在就搞虚君政治、君主立宪太不现实。

自己为了革新变法干大事,必然要过度集权方能成功,等到后人,岂能轻易放弃手里的权力?

结合数千年的传统和未来数百年的历史,至少从目前来看,中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

即便为了国家考虑,也得处理好子孙问题,要选择出一个最为合适的皇后。

而皇后的人选,直到过了新年临近婚期,朱翊钧都没有确定下来。

五百名美女,硬件方面已经无从苛责。哪怕是有痣的,都会遵照以往的经验,被淘汰出局,不可能来到京师。没有一丁点被政治正确污染的痕迹,也不像此时士人喜爱的萝莉平板,完全符合后世的顺直审美,只是环肥燕瘦,姿容体态略有区分。古代版本的大数据筛选,威力丝毫不比后世差。

朱翊钧这才真切的理解到什么叫“不知妻美”,即便有后世美颜ai的经验加持,都把他看得快要脸盲了。

可惜没办法长时间接触、了解性情人品,实在难以抉择。

时代不一样,一些后世可能会遭遇的风险,现在完全不用考虑。但是依然好选择其中的贤德之女,免得后宫生乱。

他只好多次乔装近距离观察,安排考试了解能力水平,让人记录在西苑时的言行举止,再让人严加调查其家人的性情历史,都是老实本分,还是成天惹事,是精于商贾,还是匠户……

就连家里有几个弟弟,都成了考量的一环。

当年弘治张皇后的两个弟弟,就是京师的混世魔王。李太后也有几个弟弟,还曾经想给他们安排重要职务,负责九边的军需。

朱翊钧深知在历史上,自己的便宜舅舅因此起了贪念,在冬天棉被,棉衣上动了手脚,大肆贪墨,用劣质、缺少棉花的薄衣糊弄,最后被人发现弹劾。

舅舅给自己丢脸倒是小事,但是因此影响了九边将士的冬日供应才是大事。

若是拿舅舅杀鸡儆猴,或许可以震慑一二,但是和将士们的冬日需求来比,不值一提。

即便自己可以提前准备,临时调拨,依然不值当。

直到五百个秀女被选入宫已有几个月,多重筛选淘汰,还有将近三十多人,因为各方面不相上下,令朱翊钧无法抉择。

他自觉不是布里丹的驴,在两坨草料间难以抉择,最终活活饿死。更像是去摘最大最好麦穗的柏拉图,只能摘一次,不能回头,担心错过更好的。

虽不至于空手而归,然而力求完美的这种心态,让他始终选不出最终人选。

嫔妃要在大婚后才能正式册封,可以多选几个,但也有限。朱翊钧可不想荒淫无度,太过滥情。别人可以拔掉无情,但自己的道德底线过高,过不了心里门槛。

更何况皇后肯定只有一个,更不能随意处置。

《围城》里说“女人才能看穿女人”。

朱翊钧虽然二世为人,但并非情场老手。虽说现在的李太后其实不过三十出头,放在晚婚晚育的后世还不一定结婚有头胎,可是现在,已经是可以做奶奶的年岁了。

从宫女起步,一步步上位为太后,堪称大明版甄嬛。

在看女人上的能力,朱翊钧对她的信任,堪比张居正。

最终,朱翊钧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请她为自己把关。

当然,他也请过在慈庆宫养病的陈太后,只是陈太后不愿多事掺和,推脱身体不好,只愿在最后充充场面。

得知皇帝终于有事要求到自己,李太后欣喜不已。

只是朱翊钧和她说清楚了其中的关系利害,只能提提建议,最终拍板决定的,还得是皇帝。

当年嘉靖即位之初,没有多少话语权,皇后就是被张太后指配,所以婚姻一直不幸福。嘉靖几任皇后都不得善终,早早去世,即便隆庆当上了皇帝,可他的母亲却是之后追封的。再早一点,还有宣宗的皇后胡善祥无故被废之事。

朱翊钧开诚布公有言在先,若是太后指派的皇后让皇帝不喜,婆媳关系再好又有什么用?

夫妻感情和睦,您老也能早点抱孙子不是?

李太后清楚朱翊钧的脾气,只得应下。

四百多个已经被早早淘汰的秀女,都被朝廷安排,各自送回老家,并给予丰厚赏赐。她们没能成功跻身最终的决赛圈,但是在宫里镀过这一次金后,很快都被附近的媒婆挤破了家门,成为地方上最受欢迎的婚姻对象。

剩下的三十多名女子,至少要选出一名皇后,六名妃子,合六宫嫔妃之数。

考虑到种种情况,选太多了难免会有激烈的明争暗斗,影响宫里气氛。若是选太少了,朝野内外都不会同意——皇帝娶妻选妃是为了子嗣,不是单纯的快活。此事涉及国本,不是儿戏。

时代受限,多少要顾虑到女子的名节。

朱翊钧要脸,很多操作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实践。

于是,朱翊钧在和李太后等人多次商议,结合自己当年看过的种种恋爱真人秀,终于做出决定。

三十几名决赛圈秀女,每人都得轮流见一面,就像相亲一样,与皇帝、太后一同享用简单的午宴,聊聊天。

除了详谈,还玩了一些投壶、麻将之类的小游戏,从细微处发现更真实的一面。

午宴而非晚宴,而且还有太后在场,都是在公开场合,免得让人传出太多闲话。

就这样,在张居正临回京之前,经过多重艰难抉择,朱翊钧才终于选择好了即将和自己成婚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