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俺答你敢拦吗？
“欺人太甚！”
土蛮汗看完布帛上的字，怒不可遏，双手用力撕扯布帛。
不过这些军用布帛都很结实，再加上土蛮汗忙了一夜，心神俱疲，双手都没有了力气。仅仅边缘被扯开了线，丝毫无法彰显他的武力。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蒙古汉子前来求见，传递了消息。
外围的部落终于发现了奇袭部队的踪迹，来到大汗驻帐地，前来示警。
按照扎营残留的一些痕迹来看，估摸这一支奇袭部队人数不会太多，最多千余。人数不多，又故意隐蔽了行踪，如果不是沿途发现了被灭族的部落，他们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当发现事情不好后，外围的可可出大台吉，汪兀都喇台吉等人，都聚集了骑兵，开始追击，派出快骑加紧报讯。
可惜，还是来迟了半天。
“一群废物，你们怎么不早来！”
土蛮汗一鞭扬起，就想抽在传讯的汉子身上，不过鞭子高高扬起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迁怒他人。
他气愤于手下们来迟了一步，更是惊讶于大明骑兵这一次突袭的迅速、果决，羞恼于自己昨夜的退缩。
土蛮汗双目通红，喘着粗气，手中的鞭子终于缓缓落下：“传本汗之令，还能动的，都带上刀弓，骑上快马，与本汗一起，追击明国的骑兵——”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昨夜突袭的肯定是大明骑兵，而非周边之人想要谋权篡位。为了挽回威严，土蛮汗决定率兵亲征，势必要在这一队骑兵返回大明之前，将其全歼！
临走之前，土蛮汗让自己的长子布延留了下来，恢复秩序。
这一次大明骑兵的突袭，他们完全没有防备，损失太大了。
虽然仓促之间，仍旧无法完全统计，但是一眼望去，至少一半的帐篷都不成样子，不是被牛羊冲击踩踏得破破烂烂，就是被蔓延的大火焚烧殆尽。
就连土蛮汗自己也被吹得灰头土脸，形象大跌，至今都来不及收拾。
如果不能找回场子，自己在各部落之间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周边的部落都会离心离德，自己想要重新凝聚蒙古各部落的构想，都会因此功亏一篑。
当人们知道昨夜事件的源头之后，纷纷挥舞手中的弯刀，叫嚷着复仇。为了死去的家人、四散的牛羊、被毁灭的家园。
“从来都是我们南下劫掠明国的猪羊，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反过来挑衅了？”
“这帮狗崽子，老子抓到他们后，一定要抹了脖子挨个放血！”
“嗷嗷嗷——”
在土蛮汗一番宣讲过后，降低到了极点士气，因此恢复了不少。
很快，土蛮汗就组织起一队超过五千人的队伍，奔腾南下。
剩下还留在部落里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以及因为昨夜突袭而受伤休养的。也就是说，仅仅一夜之间，土蛮汗手里的直属力量，就损失了一大半。
虽然轻伤员还能恢复，但现在就是土蛮汗自继承汗位以来，最为虚弱的时刻！
他心里清楚，大明这一次派来的轻骑兵不过千余，趁夜突袭，没有贪刀恋战，又趁着夜色快速离开。他们人数稀少，目标不够明显。
而他们自己为了扑灭火势，挽救损失，已经忙活了一夜，心身俱疲。即便强提精神率兵追击，也不可能快速追赶上敌人。
但是这个姿态一定要做出来，先率队离开驻地，稳定人心，令快骑分散奔向附近的部落，共同追讨明骑。
能不能追到，就看长生天的安排了……
土蛮汗率队南下狂奔了半天，一直到天色将暗都没有找到敌人，无奈只得安营扎寨，好好休息，恢复精力。
第二天一早，造饭吃喝，准备拔营继续行进的时候，有两个蒙古汉子骑马奔向大营，他们的面容十分憔悴，还带了后方驻地的消息，请土蛮汗速速回去。
大帐内，土蛮汗正在和军队中的将领们一同用饭，听到来人，便让他们入帐说明情况。
“大汗不好了，昨夜明军又来突袭。”
传讯的汉子十分憔悴，在事情发生后，他们就被派往南下，寻找土蛮汗回去主持大局。
“他们好大的胆子！”
土蛮汗又惊又怒，还有一点点窃喜。
没想到大明骑兵一次不够还敢来第二次，不过这样也好，说明没有直接跑回去，让他难以追赶。既然敢留在附近，就等着被草原的汉子们合围全歼吧！
思考了片刻，土蛮汗对传讯人道：“你们俩下去好好休息，本汗就
不回去了，左右不过是再损失些牛马、坏了几个帐篷，布延可以代替本汗处理。本汗要留在军中，直到把这一支明军吃下。”
两个传讯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支支吾吾的，谁也没有应下后离开。
土蛮汗眉头一皱，催促道：“还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其中一个传讯汉子咬牙道：“大、大汗，昨晚布延台吉迎战大明军队的时候，被火器射中，已经回归长生天了。”
“什么！”
自己的长子布延，竟然在昨晚战死了？
土蛮汗腾地站了起来，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两个汉子被吓得立刻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土蛮汗见状，就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啊啊啊……”
他又是几声狂吼，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猛地劈砍在身前的矮桌上，直接把桌子劈裂，上面的饭菜全都洒落在地。
大帐外的守卫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却发现是自己的大汗在那里无能狂怒，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而帐内的贵人、部将们，也都不敢劝阻。
大汗的长子死了，总得要发泄一下。
蒙古早年是幼子继承制，父亲首领在死之前，往往就会让年长的孩子们分得一份家产，离开部落自己打拼，让小儿子留守家业。
然而这个规矩其实并不稳定，早就在元代还没成立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引发了诸多内斗，忽必烈就是在蒙哥死后，带着汉人军侯，战胜了阿里不哥，抢夺的大位。
等到元朝成立后，历代皇帝的在位时间也都很短，为了争夺帝位，斗争频繁。
于是等到他们败退回到草原后，吸取了这方面的教训，向汉人学习，也开始在一些部落搞起了长子继承制。
土蛮汗就是达赉逊汗的长子，而达赉逊是博迪汗的长子，博迪是图鲁博罗特的长子，他又是达延汗的长子……
如果一切顺利，布延作为他的长子，就是第一继承人，得到了重点培养。
可是现在，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连续两次趁夜突袭，欺人太甚！
土蛮汗手持着弯刀，站在原地，身前是破碎的桌子，一片狼藉。他望向众人，感觉他们看着自己的视线，似乎都充满了嘲弄。
多么失败的大汗，连自己的老巢都保护不好。
子民、牛羊、威望、儿子……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抽搐了几下，突然一软，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不好了，快叫满巴意（医生）！”
众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等到大夫赶过来后，加紧为土蛮汗进行诊治。
大夫仔细查看情形，平躺在毛毡上的土蛮汗，嘴角发生了歪斜，面部都因此变得更加扭曲狰狞。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偶，虽然还能眨巴眼睛，能看能听，进行微弱的反应，但是却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语。
张开口舌，只能吐出呜咽模糊的声音。
至于四肢手脚，更是抬不起来，没有力气。
症状非常明显，大夫得出结论：“唉，大汗这是急怒攻心，邪气入体，得了中风之症。”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是一沉。
大帐内，基本都是部族的贵人，他们对于中风这个病症一点都不陌生。
因为草原的生活环境，很少能够吃到蔬菜，所以贵人们的饮食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身份越是高贵，越是容易得三高，产生血栓，引发中风等如今根本无法医治的疾病。
他们都没有想到，土蛮汗还不到四十岁，在诸多部落首领里，算得上是壮年，起码还有十几年好活。
可是因为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却突发了这等重疾，从云端跌落泥潭。
虽然因为他的身份，能够享受到最好的诊治待遇，但是很显然，他已经无法再坐镇部落首领的位置了。
接下来谁能够主持混乱的局面？
长子布延本来在他的安排下，锻炼了好几年，积累了人脉，可以顺势即位。最多就是部落需要蛰伏多年，休养生息。
然而布延也已经战死了，难道要让他的二儿子宰桑兀儿即位？
这恐怕不能服众，黑石炭、昆都、威正打儿等土蛮汗的兄弟，都有可能因此生出反心。
眼下帐内没有一个能够服众主事的，众人商议了一阵，都不敢承担如此重任。正好昨夜明军又来突袭
驻地，于是他们决定，率领部队先回去，再召开部落大会，共同决议。
……
“终于要回家了。”
一路向南奔袭了几日，按照地图行进的推测，距离边境已经不远，麻贵似乎都能看到长城的影子，一直紧绷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从出发开始，至今将近半个月，众人最开始还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携带了不少物资，但是如今为了快点安全回家，大部分东西已经被舍弃。
虽然现在大家都很疲惫，但是只要回到大明，就能好好放松休息了。
这一次的倒巢，他作为西路军一路迅猛前冲，中途灭了几个小部落后，终于找到土蛮汗的驻地，考虑到自己手里只有骑兵，人数又少，不可能真把上万人全都吃掉。
于是便使用带来的火药、猛火油等引火之物，驱赶牛羊，引燃帐篷，趁夜虚张声势，尽可能的造成混乱和杀伤。
遇到衣着不错，穿着华丽的，挥手就是一刀。看见手持刀弓，想要反抗的，抬手就是一弩。
他们人数虽少，但是每个人的装备都做到了顶配，弓弩火器样样俱全。
只可惜火器的填充时间太慢，于是在发射过第一轮后，就被当成了狼牙棒，随手挥舞，打得人脑浆迸裂。
等发现蒙古人开始从初期的慌乱中反应过来，阻拦围杀的敌人逐渐增多，己方开始出现伤亡后，他便立刻下令，鸣金收兵，不管土蛮汗到底在哪，径直离开。
毕竟是深入敌境，手中的物资已经消耗大伴，而兵力又不够充足。
麻贵可不想为了杀一个土蛮汗，就把自己手里的骑兵尽丧于此。于是他们趁夜急转南下，绕路回家。
虽然没能在半途与东路军会合，但是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没有再考虑东路军的事情。
没想到一路上十分顺利，除了中途又一次远远遇到了蒙古大队骑兵，被他们及时发现，绕开以后，一直都没有遭遇其他的追兵。
千余骑兵，仅仅伤亡了几十人，却成功突袭了土蛮汗的驻地。这种战果，让他也不由感到骄傲。
“总镇，南面有蒙古大队骑兵来袭！”
“东面也有！”
就在麻贵稍微有些放松的时候，外围的前探兵却传来了噩耗，他们似乎被蒙古人围堵住了，就在距离长城已经不远的地方。
面对围追堵截，疲惫的将士们厮杀了一场，终于暂时脱离了追兵，聚合在一处。
此刻，队伍已经不足千人。
麻贵的脸色也已经煞白，身上还有几根箭羽，只是为了方便活动，砍断了外面的长杆，没有时间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他依旧保持着镇定：“众将听我号令，改道向西！”
西方，虽然也有蒙古部落，但是按照地图指引，是俺答的驻地。这里距离他更熟悉的宣府、大同已经不远了。
在大同多年，他和俺答也打过几次交道。
现在的他也是在赌，赌俺答已经年老了，只想继续享受富贵，不敢杀了自己，触怒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