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军如闪电般归来
王杲连朝廷官员都敢杀，更不用说普通边境老百姓了。他带人劫掠辽东多年，与他结下仇怨的本地人自然不在少数。
章甲城的阿纳哈是王杲的死忠嫡系，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好处，如今也受到牵连，即便是同为女直人的塔克世、尼堪外兰等人，都不敢为他们抱怨求情。
塔克世心里还有些许不能明说的畅快，阿纳哈本来是他的亲族兄弟，却投靠了右卫首领王杲，压得他们左卫抬不起头。
如今章甲城被灭了，大伙才能知道，跟着父亲、跟着自己才是对的。
就在大军进入城内，四处搜寻的时候，士兵们听到了熟悉的汉语。
“是朝廷的天兵吗？救救我们……”
章甲城里，还有许多被王杲他们掠夺来的匠人、农民，被他们视为奴隶，替他们耕种土地，打造器械。
地方上免不了会压榨百姓，然而如今的吏治尚未败坏，虽然平日里生活困苦，只要不赶上天灾大难，老百姓们总能勉强过活。
尤其是经历了张学颜等人的整顿后，辽东百姓的生活，明显比过去好了不少。
可是王杲劫掠他们，却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暴虐成性，以残杀淫辱为乐。所以生活在他们这里的汉人奴隶，寿命极短，撑不过两年就会死去，还得继续掳掠补充新奴隶。
古勒寨就是前线，为防奴隶们趁机闹事，原本还在寨子里的汉人奴隶都被提前杀死。但是章甲城里还有二十几名没有来得及被被处理的汉人奴隶，男女都有，身上无不带着许多新旧伤痕。
发现是朝廷天军前来拯救，这二十多人无不痛哭流涕，庆幸自己终于挨到了这一天。
发现同族同乡的悲惨遭遇，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愤慨。好在小皇帝早有预料，军队如遇到此类情况，要尽数解救，送回辽东妥善安置。
很快，他们在经过随军大夫的简单治疗后，便跟着军队回到辽阳。在那里，他们将得到更稳妥的治疗。他们见到的、听到的，都将会一一记录下来，送往京师。
经此一事，车轮尽数放平！
就连文官朱文科知道这件事情后，都没有过多在意。
今年春夏时僰人再度造反，四川总兵刘显、刘铤父子率领十余万大军围剿，将其全部剿灭，在朝廷里都没泛起多少水花。更不用说如今只是灭了几个寨子、抹去几千口人。
这里死人的待遇和古勒寨一样，因为冬季泥土都被冻得梆硬，难以挖掘深埋入土，干脆堆成小山，等到来年开春再做处理。反正冬季严寒，不用冰箱，生肉都能冻得结结实实，不用担心腐化瘟疫。
至于再度趁机跑掉的王杲，因为当时场面过于混乱，一时之间找不到线索，干脆停止追击。
如今已经开始下雪，道路难行，再向东沿着散乱的山沟追寻，反而会带来无畏的损耗，将士们会因为接下来越来越冷的天气而生病受伤。能够打到如今这个战果，李成梁自觉已经很满意了。
大军开始回撤，只留下少数兵马驻守在古勒寨、章甲城两地，让这里成为了与女直人交流的新前线。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就可以迁移汉人协助筑堡，在附近的小块平原以及较缓的山坡上耕种扎根，一步一步彻底控制附近区域。
至于王杲及其残党，李成梁召集了附近的女直人部落，让他们向四周传信，发布通缉榜文。
王杲和及其手下、子女，全部在列。
至于之前曾协助防守古勒寨，却在中途胆怯逃跑了的愣头青，但凡能查证出身份的，也都算作他的残党，让各部落交人。
任何胆敢收留王杲及其死忠者，视为同党。
以死罪论处，并没收家产，还要视之情况，夷其亲族。
若能及时发现举报纠检者，可得奖赏。
举报者，可以得到被举报之人一半的财产。朝廷还会视具体情况，还可给与更多的奖励。
还有被掳掠到各部落的汉人奴隶，也要交还给朝廷，并上交罚金。如果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只要老实认错，朝廷就既往不咎，饶过这次，作为宽大处理。
反过来，还心怀侥幸，被人发现的，一律视为王杲的同党论处！
古勒寨、章甲城两座城寨，在眨眼之间就被大明灭掉，附近各部落哪里还敢反抗？他们纷纷把逃回了本寨的愣头青抓住，上交给朝廷抵罪。
至于汉人奴隶，如果部落里有，就赶紧交还。有的部落没有，担心被朝廷误会成顽抗强硬份子，
还想着要不要买一两个汉人奴隶，再交上去承认错误。
好在这种愚蠢想法，很快就被人劝解放弃。
朝廷虽然要严厉惩罚贼人，还没到把人全都灭了的程度。
有些年轻人没有逃回自家寨子，实在无处可寻，小部落首领只能亲自前往古勒寨，带着财物领罪求饶。
遍地的深山老林，三两个人往林子一躲，靠着渔猎活命，任谁都找不着。李成梁并不在乎，这种连姓名都是嘎拉哈、阿其那、塞斯黑的小虾米，找不到就算了。能够缴纳财物，也可以视为忠诚的证明。
不过王杲这种大鱼，一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等塔克世带着消息回到赫图阿拉的时候，发现王杲的儿子阿台就躲在寨子里，他本想直接将其拿下，却被周围的亲族拦住。
“你敢抓我？老子可是你的阿浑（大舅哥）啊！”
发现塔克世这番态度，阿台惊怒交加。
他的妹妹嫁给觉昌安，生了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就算是妻子生病死了，觉昌安续弦又找了新老婆，也不该如此绝情。
好在除了这层关系以外，阿台还娶了觉昌安的孙女，也就是觉昌安大哥礼敦的女儿。
有礼敦拼命护着，塔克世一时之间也不能拿阿台怎么样。
“老四，你要干什么？”
“抓他献给朝廷，才能保住我们寨子。”
“不要胡闹，他逃到了我们寨子，按照族里传统，就有义务保护他。我等一向与朝廷亲善，阿玛又是朝廷亲封的大官，保一个人而已，算得了什么事……”
“和你说不清楚，我去找阿玛。”
塔克世急冲冲找到觉昌安，详细叙述这段时日他所看到的情况。
“什么？不到半日，王杲的寨子就被攻破了？”
“是啊，朝廷有神雷相助，儿子听说叫什么什么炸药包……
据说想要制作这种东西，朝廷只需要花费一些银子，几个匠人就能制成，而且还有更为神威的火炮，这次因为嫌麻烦，都没有使用。”
跟随大明军队征讨王杲的时候，明军的将士们免不了要对塔克世他们吹嘘自家的牛逼，而在一战而下的城寨面前，塔克世也不得不相信他们的吹嘘。
等到他回到了赫图阿拉，更是添油加醋的，进一步夸大了明军的强大，高呼不可战胜。
等到塔克世又把章甲城的见闻，以及李成梁的命令都一一说过之后，觉昌安沉默良久。章甲城被灭，令他感到快意，将来建州左卫应该会再度以他们家马首是瞻。
然而大明的凶狠残暴，同样令人心惊。
觉昌安以前自然见识过嘉靖时的边军是如何的孱弱不堪，所以才会任由王杲肆虐抢劫。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就算大明再弱，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所以一向老实谨慎，不敢招摇。
如今王杲转眼的功夫就被朝廷灭掉，可见一旦动起真格，他们根本抵挡不住。觉昌安苦心经营老家数十年，可不想让自己的亲族都变成古勒寨旁的京观。
觉昌安苦笑一声：“果然是以前朝廷太过友善，才让王杲他们以为可以欺负。现在朝廷一旦生气，谁都拦不住。”
觉昌安觉得部落都得靠首领带头，首领厉害，部落才能发展壮大。
辽东也是一样，以前的官员将领是李秋之类老迈不堪的，不成气候，如今换成了张学颜、李成梁，有他们在，用不着朝廷，单靠辽东一地，都够压制他们女直的了。
“阿玛，阿台必须得走，这事得你出面，才能镇得住大哥他们。”
觉昌安无奈叹气：“唉，只能这样了。”
他站起身，腰背都比以前驼了。
赫图阿拉，因为塔克世刚才一闹，全族的人都纷纷过来查看情况，议论纷纷。
等到觉昌安出来的时候，众人都看向他，等待结果。
阿台跪在地上向觉昌安求情道：“玛法，求求你救救我。”
觉昌安默然不语，塔克世冷着脸开口问道：“喜塔拉阿台，我且问你，如今你家的寨子已经被朝廷给平了，你以后怎么办？”
“我以后自然会重新振兴寨子！”
这一次王杲虽然败了，然而阿台觉得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还有许多部署没有死在这一战上，他们或许不敢和朝廷抗衡，然而凭借着过去的亲缘关系，还能帮自己一把、重建家园。
“哼，还振兴呢。你们的寨
子都已经被朝廷占据，以后再也不可能还回来了。”
“不，这不可能！”阿台震惊道。
他也是跟着王杲多次劫掠过大明边境的，了解双方的差距。
不算北镇、抚顺这类小城，就算是东洲、广宁之类的堡垒，都远比这种山沟沟寨子要宏大得多。他们只能在周边劫掠，而达不到攻城的地步。
朝廷有那么好的地方，何苦来这种山沟沟里受苦？
“老子骗你有啥用？都是因为你们，朝廷摆明了要在这里驻军，看管我们。”塔克世不屑一哼，转头对附近的手下道，“拿绳子，把他给绑起来。”
“老四，你太绝情了。”
礼敦这下拦不住了，不住的痛骂塔克世。
“别怪我，我可不能让全族都跟着他陪葬。”塔克世对阿台继续道，“喜塔拉阿台，你要还是个爷们儿，就别缩着了。”
努尔哈赤这时候冲了出来，想要保护这个舅舅，却被塔克世一脚踹翻，让人把他关进屋子里，不给饭食，饿一天再说。
感受到亲族们鄙视的眼神，塔克世忍不住辩解道。
“你们是没见过朝廷的厉害，等见过之后，就都和我一样了……”
王杲有三子，阿台、阿海和阿太，三人很快被人发现，献给朝廷。
至于最重要的贼首王杲，在李成梁耐心等待了一段时日后，终于发现了踪迹。
原来他七拐八弯的躲过了朝廷的追捕，跑到了东北方向的哈达部。哈达部首领王台的势力同样不小，可与王杲抗衡。
一开始，他毫不在意朝廷的通缉命令，将王杲收留在了寨子里。
可是两个寨子转眼被灭，这个消息被传到了王台的耳中后，他立刻坐不住了。设宴招待王杲，等他酒醉之后，就将他绑了起来，连同最后几名心腹手下一并送给朝廷。
重要贼首悉数落网，高拱、张学颜便趁着这个机会，召集附近的部落首领，接受训示和奖赏。
各部落首领不敢不从，好在这次并非鸿门宴，而是给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曾经协助朝廷围剿王杲的，提供了抓捕线索、献出汉人奴隶、愣头青战士的……
全部都接受了公开的表彰，赏赐不少。
众部落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当了女直奸细，听朝廷的号令，谁也别笑话谁。
不过这么一来，部落之间的人心尽散，不管是左卫、还是右卫，谁都别想当女直人的首领，与朝廷抗衡。
最后，李成梁在宴席上对部落首领们笑着恐吓。
如果大家都安分守己的做顺民，老实实的在马市做交易，听朝廷的号令。陛下和阁老们才没有闲心管你们。
但是一旦再有劫掠、冲击朝廷边境的事情发生，后果就如王杲这般——朝廷大军将会如闪电般归来！
看到的京观令人恐惧，宴会上的恐吓令人不安。
好在朝廷足够宽宏，不但没有继续杀人，反而打算帮助这些部落从困苦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几个大部落首领回去以后，身边就带着几个光头和尚，帮他们念经解惑。
这里与蒙古东部不远，如今的蒙古开始广泛接受黄教。他们对此感到好奇，又加上辽东的影响，顺势接受了佛教的影响。
佛教辩经水平极高，连道教都扛不住，更别说女直部落原始的萨满教了。
几个和尚长相帅气，口条灵活，有一膀子力气能和人摔跤，甚至还懂许多医术，帮人治伤看病。在这种降维打击下，萨满们纷纷溃不成军，让和尚们在各部落很快广受欢迎。
各部落首领很快接受了许多佛教理念，认可因果报应之说。王杲能有今日下场，全因为他过去坏事做的太多。
心存恐惧之下，都想着建一座寺庙供奉佛祖菩萨，为自己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