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土豆南瓜胜诗书

“南瓜？”

张居正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自觉的口舌生津。

南瓜在正德嘉靖时期传入中国，在广东闽南生根，很快由南传向北方，如今在京津地区都有种植。他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有人进献这类新奇的瓜果。

按照如今的流行做法，与猪肉一起煮，或者用蜜糖煎着吃。

在秋冬之际，不失为一道美味。

不过朱翊钧身为皇帝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御膳为了不出错，不会随意使用新奇的菜肉香料，以免出现纰漏，惹得皇帝两宫不满，吃了瓜落。

直到朱翊钧主动派人去探查，他才知道，原来就在北京城外，已经有老百姓种植南瓜了。

张居正不知小皇帝为何要这么问，他诚实回答道：“臣不曾听说过土豆，不过每年秋冬时，都会煮南瓜做汤，或者熬粥。”

“朕问先生幼童时，可曾吃过南瓜？”

“不曾，臣是来京以后才尝到的。难道这南瓜不是京畿独有的，还有什么奇异之处？”张居正疑惑问道。

“说普通也普通，说奇异……因为这不是我皇明本土所产，而是海外商人传来的新物种，近年才传到京畿，先生幼时在湖广，自然吃不到。”

“原来如此。”

张居正虽然心生好奇，却仍然没有认识到，这其中蕴含的重要意义。

“南瓜虽然甘甜，可终究不如稻麦，陛下春耕有心农事是好事，可要分清主次。”

“先生莫要小瞧这南瓜，”朱翊钧摇头道，“朕春耕后的一小片试验田，甚至可能会影响到皇明的未来。”

张居正面露惊讶，不知道小皇帝何出此言。

年初春分时节，朱翊钧身为皇帝，前往山川坛祭祀，举行籍田礼，劝勉农事、祈祷丰收。

山川坛也就是后来的先农坛，这里有历代皇帝传承下来的“一亩三分地”，皇帝要使用农具表演耕种。

一般都是走个过场，皇帝右手扶耒，左手执鞭，两名老农在前面牵牛，另有两名老农在后面扶犁。皇帝在大臣和农夫的协助下走一段路，后面的官员跟着播种种子。

走过两垄，皇帝就会休息，将土地交给剩下的老农，直到全部耕完礼成结束。

等到嘉靖时，演都不演了，嘉靖三十八年起，罢亲耕礼，只安排官员祭祀先农。尤其朱翊钧现在年纪还小，更没人没指望小皇帝愿意不辞辛苦，亲自耕田了。

不过朱翊钧却主动要求恢复了这一祖制，对这亲耕礼的重视程度，甚至要超过经筵。

以农为本是传统王朝的政治正确，皇帝愿意恢复亲耕，百官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在亲耕礼上，大家本以为小皇帝如过去一般，装装样子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朱翊钧却坚持着，将这一亩多的土地全部耕完。

经过半年多的健身，朱翊钧如今的气力远超同龄，并非只是在屋子里读书的文弱孩童。在几名大臣农夫的协助下，顺利将籍田耕种完成。

在那之后，朱翊钧对耕种的兴趣大增，将西苑的花田改为农田，又见缝插针，开辟了几处地块，让自己在皇城内，也可以参与耕种。

西苑归属皇帝，平日里没有允许，臣子们连进都进不来。

更何况皇帝对种地产生兴趣，总比养虎豹、修仙炼丹更让人放心。所以当消息传到外朝以后，只有几名臣子上疏称赞，便不了了之，无人在意。

今日还是张居正第一次看到西苑的农田，他对作物的了解不深，看到这一片农田，心中感触依然不深。不知道区区一个瓜果，怎么就影响到国家了。

朱翊钧有心加大对农业的投入，需要内阁首辅的配合，对如今的官制进行调整。

因此朱翊钧耐心解释道，“不怪先生不知，土豆南瓜这几样在如今的皇明，仍然是少有人知的稀罕物，见过吃过的都不多，更别说了解其意义了。”

他指向眼前地里的绿芽，笑道：“朕从书中得知，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了葡萄、西瓜、黄瓜、大蒜、胡萝卜等好吃的。

其中的一些特征，与本土截然不同。海外弗朗机人传来的南

瓜土豆，也是如此……”

因为海务一事，朱翊钧早就派人在闽南两广进行探查。

烟草具有成瘾性，这种对人体不好的东西反而传播的最快，在沿海广泛种植，其次才是土豆南瓜之类的作物。可惜的是，除了这三样，暂时还没有发现辣椒、西红柿，以及和土豆一样，有助于提高人均口粮的地瓜。

不过朱翊钧不急于一时，他让王宗沐等官员与海外的商人沟通，打着为皇帝进献新奇作物的名义，向海商求购。

纵使今年找不到，明年后年，肯定能够运到京师。

“比如这南瓜，适合种植在沙沃之地，更耐旱。而朕之前所说的土豆，甚至可以种在山坡等往日不适合耕种的地方，比起水稻麦子，更容易侍弄，不需耗费太多精力。听说成熟之后，蒸煮的口感类似面团，可以饱腹。

先生可试想一下，过去的荒地、坡地，如果全都种上能够饱腹的土豆南瓜，民间不就能少一些饥荒，救百姓性命？”

张居正细细思索，恍然大喜道：“臣尚未给陛下讲述《周纪》，今日不妨说上一说。

周之始祖名弃，擅长耕田务农，能够根据土地肥瘠、地势高低来种植作物。尧时灾害频发，百姓时常吃不饱饭，便任命他为农师，让他教百姓们耕种。天下之人受其恩德，得到百姓的拥戴，才有了后来的基业。

周朝享国八百年，便源自于耕种，《诗经》中《豳风.七月》，与《尚书》中《无逸》的记载，讲的都是耕种等农事艰难的事。所以周朝国运绵远，天命悠长。可见农事为王业的根基。

因为陛下年纪小，臣本打算过两年再说也不迟，没想到陛下现在就能考虑得到，实乃万民之福。”

“先生谬赞了，这才只是开始，朕不只是开辟农田做试验，还想针对国家官制，进行相关调整。”

张居正面色顿时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