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想碰一碰是吧

赵江头天上班,认真听温鸿讲了一下午的东方红拖拉机知识,坐五点钟的火车回家,顺顺利利。

第二天上班,上午讲保养车子,下午进山熟悉线路。

第三天赵江进了司机班,将狗皮帽子一揭,看到范立正坐在位置上。

门外带进来的一股冷气,范立眼一抬,看到是赵江后,嘴角微微扯着,盯了了他几秒,然后才放下来。

赵江对他的目光熟视无睹,放好东西后,捡起大暖水瓶去开水房打开水。

司机班有个公共的暖水瓶,一般是谁顺手,谁就去打了,供大家喝热水用。赵江上班后,主动承担起这个职责,寻思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毕竟他上班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请假打猎的时间多,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有意见的,赵江需要打好关系,也好找人替班啥的。

范立盯着赵江拿暖水瓶的背影,手上拨弄着钥匙,轻蔑地一笑:“呵……”

在他看来,赵江主动去打水这种行为,反而是在示弱。不就代表这小子没什么背景吗?

不怪他不知道,林场那么几千号人,除了本身是干部能接触到,谁会知道赵江在林场的关系?

加上范立横惯了,更没放在心里。

他靠山杨有福虽然要调走了,但范立多多少少跟着培养了些人脉。

对于那些包木头的把头和套户来说,这就不是他们敢惹的。别的不说,就算没有关系,范立在用车上卡他们,就够把头喝一壶。

而司机班的其他人,平时工作各干各的和范立也不搭边,没人会多事去触这个霉头。

范立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拽出一盒烟,是带过滤嘴的花团,这烟抽起来有股清香,价格贵,但在林区很受欢迎。

不用说,这烟范立一分钱不花,是那彭一兵孝敬的,还有家里的几瓶好酒,也是他上供的。

他眯着眼,寻思年开工,有批木头还堆在楞场。但范立不急着运,先敲打、敲打,再得一批好处再说。

赵江打好水回来,瞅了范立一眼,先坐到工位上整理笔记,上面涂涂画画的,是车子出了各种情况咋处理。虽然潦草,但赵江能看懂就行了。

赵江的座位前边,摆了好些玩意儿:俄罗斯娃娃、花绳……这些也不是赵江买的,更不是他压榨别人的,而是前辈们给赵江的。

司机班的人走南闯北,每有一个新人进来时,就会送给他一些各个地方的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并不值钱,更多的是代表一个美好愿景。

五湖四海皆通,六路八方可行。

虽说沾点玄学,也是希望新人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你没去过的每个地方,都有人趟过路了。

当你独自一人行驶在异乡时,瞅见这些小物件,心中顿时安定不少,感到温暖。

重要的,就是这份祝福,这份心意!

司机班就算有人忙的,没能来林场,也都托人送给赵江了,就是不能落了这份简单、真诚的传统。

唯独范立没给。

他就算来林场坐着了,无所事事,也没有送。

这就恶心人了。要再细想下去他是啥心思,更是难受。

这是范立的下马威。

要换其他新人,心理素质差点的,估计就气鼓鼓的,或者沉不住气找范立,肯定会不舒服。

这就先落了下风。

但赵江丝毫不在意,该干啥干啥,压根不放在心上,反正也不缺范立这一个,别想膈应到他。

临近午饭,司机班的六个人聚在一起抽烟,准备再等上五六分钟就出发了。不然去晚了,食堂都不好抢饭。

赵江主动掏出烟来,笑呵呵地为众人散烟。

他们六个人围成一圈,赵江从左右开始散,范立正好站他对面。

等范立旁边的人都接到烟了,他右手胳膊肘压住左手,探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等着赵江上烟。

下个瞬间,范立的脸色陡然一变。

赵江跟没看到他一样,啪得将烟盒一拢,收回兜中,跟其他人说笑。

你都不要脸了,我赵江还能给你脸?谁啊你?

见其他人瞧着自己,范立探出来

的手指,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僵在那儿非常的尴尬。

“哼。”范立脸阴沉沉的,把手往兜里一揣,转身就走。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有位老大哥劝道:“赵江啊,范立这人,有些隔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赵江和范立不对付,但老大哥觉得,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至少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是啊,他这人心眼小,我们平时跟他来往也不多。但他跟咱场子的杨有福带亲戚,要是背后给你使绊子,不值当呀。”还有人说。

有些在林场根基不深的,自然会忌惮范立。

温鸿盯着地上,想别人会怕,但赵江却是绝对不会怕的。

“这样!”赵江面露惊讶,重重地一点头,“嗯,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诶?”温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赵江冲他眨巴了下眼。

赵江没必要驳别人的好心,应下就是了。

林场刚开工,班长孔伟忙到飞起,更是无暇注意这些细节,连午饭都是让徒弟温鸿帮忙打了装饭盒里,给他带回来吃,就是为了节省时间。

温鸿跟赵江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将带的饭放到桌上:“师傅,吃饭。”

孔伟揉了揉眉头,将饭盒盖一揭,里面装的是卷子和土豆炖小鸡,有肉,但更多是以土豆为主。

虽然现在物质匮乏,但公家单位的人情味也更浓。过了年头回开工,这一周的伙食都整得挺好。

就说主食,一般家庭会做馒头,但绝对不会做卷子,食堂里它的价格也比馒头贵上五分钱。

卷子里面有油,吃起来会香得多,不少人还专门馋食堂这口。

“坐,坐。”孔伟叫住温鸿和赵江,推文件到一旁清出干净的空间,抄起筷子叨了块土豆送入嘴中,咬了口卷子。

“赵江,这几天工作下来,感觉怎么样啊?”孔伟问道。

“挺好的,有温哥带着我挺适应,其他大哥们对我也都挺照顾。”赵江笑着说。

温鸿此时瞥了眼赵江,想他怎么不趁此机会告范立的状。

作为司机班唯二知道赵江跟脚的人,要换做温鸿,肯定用背景狠狠震慑范立。

但温鸿发知道赵江小兄弟主意多,他不说,温鸿也不会开口。

“嗯嗯。”孔伟点头,努了努头,“喝茶自己倒啊。”

“诶。”温鸿起身,先给孔伟添了热水,再给赵江和自己倒了一杯子。

赵江适时地提出一些小问题,让孔伟解答。赵江不是不清楚问题的答案,但他提出的问题很细,都是要认真学习才能接触到的。

孔伟门路清晰,答起来也不费劲,他心里挺高兴,觉得赵江学习踏实,肯下功夫。

赵江听孔伟说完,还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掏出来,马上就记上了,注意到孔伟的目光,他笑着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看看!看看!”孔伟冲着温鸿点手指头,“瞧人家这劲头。”

按赵江的学习速度,理论跟上,实际又没啥问题,孔伟就想着再过一两月,让赵江单独出任务了。

林场的担子在加重,为神舟大地四面八方运木材做建设,孔伟肯定是希望用实人的。

他这边给赵江安排负责的楞场和走远路负责的区域,在门帘外靠墙,站着一人偷偷地听着。

范立来的时候,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但他没能听到前面,只听了后边半截孔伟给赵江安排工作。

他嘴角一笑,转身就走了。

寻常新人进了司机班,少说都要跟在师傅身边学车半年一载的。

赵江才来多久?孔伟就让他单独走运,这说明了什么?

范立觉得自己想得很明白,孔伟是想收拾赵江!也说明了赵江这人没什么背景。

等他和赵江爆发矛盾,孔伟肯定会向着他。

“我管你打围多厉害呢。到了咱这块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范立心中有底气,恨恨地想。

上班的头一周,赵江和范立没有啥直接接触,无事发生。

这年头还没有双休,都是单休。

到了周六下午四点四十五,孔伟便招呼着大家收拾,去镇

上吃饭。

一行车开出林场,直往镇上去,在孔伟带头下停在一没挂招牌的店前。

“掌柜的,菜备得咋样啦?”孔伟招呼下属们入座,声音洪亮地说着。

“孔大哥,来啦!”一位胖乎乎、围着围裙的胖厨子走出来,笑得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线儿,手忙在衣服上搓了几下,握住孔伟的手摇晃:“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

“上菜!”孔伟手一挥。

厨子笑着点点头,从柜台拎出三瓶西岭白来,放到桌子上:“请兄弟们的,吃好喝好啊。”

“这么客气呢老弟!”孔伟笑道。

“诶!兄弟们难得聚,能在我这儿是我福气,还不得表示下?”厨子说道。

“净闹!”孔伟在厨子肩膀上使劲儿一拍,“待会儿来喝几杯。”

“好。”厨子说完,便转身进去接着忙活了。

孔伟和这厨子是老相识了,一般自己买来些肉,人能帮着做,收取加工费,味道也好。花同样的钱,吃得却比正常馆子丰富很多。

厨子为啥对孔伟这么客气,他开店的,有些调味和食材只能从特定的地方进,全仰仗林场的司机班。说重点,孔伟还是他衣食父母呢!在座的哪个司机,厨子都得讨好。

所以虽然不是啥名贵菜色,但厨子做得都用心,不少还挺费时间,他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孔伟对手下这帮兄弟也好,滚刀豆腐大头鱼、溜肉段、锅包肉、干豆腐……一道道的硬菜很快热乎乎地上了桌。

孔伟提起酒杯,“来,大家难得人齐啊。平时大家都辛苦,多的话也不说了,今天吃好喝好。

好多人之前没来办公室,还不认识。我介绍下,这是赵江,以后就是咱们司机班的一份子了,大家多照顾照顾。”

见孔伟笑着看向自己,赵江双手捧起酒杯,“我这刚来,好多事情也不懂,要有啥做的不对,还得请教大哥,麻烦各位了。这一杯我敬大家。”

说罢,赵江杯子扬起,一口辛辣顺下,将杯口一展。

“好!”

“这小伙子不扭捏哈哈。”

“进了司机班,咱都是一家人,不说啥麻烦。”

“要有人仗你年轻,欺负你,告诉我们,大哥们替你出气!”

赵江笑着回应,很是喜欢司机班的氛围,觉得比做文书工作,一天到晚蹲办公室里勾心斗角舒服多了。

但在这氛围中,却有一丝不和谐,范立阴测测看着赵江,皮笑肉不笑的。

孔伟瞧着桌上菜色,自认为粗人的他也说不出啥场面话,筷子在桌上一杵,“吃!”

司机班的人都善聊天,走南闯北,见的事情多,说起话来根本不带冷场的。

赵江打圈的时候,在孔伟面前倒也没跳过范立。

只是两人酒杯相碰时,范立手高扬,几乎是拿杯底撞赵江的杯口,酒都撒出来了些。

对此,看着范立挑衅的表情,赵江只是微微一笑。

狂吧,看你能够狂多久。

现在有多狂,看你之后就有多卑微。

随着饭桌进行时,盘中菜不断落入众人肚中,变成嘴角的一抹油,三瓶酒也喝完了,孔伟又拿了两瓶白的,还拿了些啤的。

“赵江,这你喝过没?”温鸿笑着,嘴角带沫,有意显摆下。

啤酒这玩意儿现在还不算特别多见,冒着泡沫带气儿,一般人都觉得新奇。

赵江从后世而来,当然是喝惯了,却也给温鸿提供情绪价值,“没见过呢。”

他眼角余光在桌上扫过,有人已经喝得有些上头。

而范立,一看就属于喝完酒嘴就把不住门的,正和相好的人吹着牛逼。

他醉眼惺忪,手关节在桌上用力叩着,脸上得意无比,“我和你说,就那彭一兵、彭一军两兄弟,给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你看他们戴得旱獭皮帽子,蹬皮鞋,见到我还不是跟孙子一样?

不敲打敲打,他能孝敬我那么多?就现在他还想着法给我送礼呢。”

范立往前探头,“他一见到我,就得范兄弟、范兄弟的叫,跟见了爹似的。”

“你干啥了?”他身旁人问道

“哼……”范立哼了一声,“他年前的木头,我给他晾到现在没运!你说,他能不求着我吗?”

他这事情干得不地道,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江抿下一口酒,心头活跃起来。

他胳膊朝温鸿一触,小声地问道:“温哥,有没有心思跟范立碰一碰?”

温鸿脸蛋微红,吐出一口酒气,眼睛一亮,“有!太特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