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高拿轻放
“没事儿桂,你待房里不用出来。”赵山小声说。
王竹却有些激动:“姐。”他以为大姐是专门出来听沈艳说这句话的。
现在的他长大了,不能再是小时候让人欺负,王竹要给她大姐撑腰。
王月站到王竹并排,左手把住右手的胳膊肘。
王桂看到沈艳和李茂金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眼王竹和王月,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两三秒,她冲赵山摇了摇头,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库房旁,给门打开。
“江儿,来,给人解开。”王桂说。
一听到她说的话,原本准备承受羞辱,低着脑袋的沈艳猛地抬起头,诧异地望向王桂。
“姐?”王竹喊了出来,掐着的枪一震,语气中颇为不解。
不光是屯亲们,就是李茂金和沈艳的娘家人也没料到这个发展。
赵家这片儿原本叽叽喳喳,一下变得有些安静,剑拔弩张的气势也陷入短暂的迷茫中。
王桂冲他弟压压手,瞪眼一瞧,王竹虽有不情愿,仍把枪给放下了。
赵江看了他爸一眼,冲王桂点点头,手一挥招呼向登峰,过去给躺地上的李宏发解了绑。
王桂把李宏发的袄子裹在他身上,赵江和向登峰抬着到了沈艳和李茂金面前。
“就这了?”
“到底让说什么话呀。”
“刚刚不还不放人吗,咋王桂一出来就给人了。”
赵山高高拿起,却被王桂如此轻轻放下,让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领到儿子人了,眼见脸上和身上都有伤口,虽然惊讶,李茂金他们也不能耽搁,得赶紧送李宏发去看大夫。
要是屯里林大夫不行的话,还得赶紧套车去镇上医院看。
“走吧。”李茂金把住沈艳胳膊轻轻一拉,却没拉动。
他回头看去,在一片匆忙中,沈艳看着王桂问道:“为什么?”
赵山他们也看着王桂。
面对沈艳的问题,王桂轻轻一笑,摆摆手:“早不记得了,家里还好多事儿呢。”
王桂说完也不再理沈艳,转身去了外屋地。
沈艳听了她的话,身子微微一震,两边紧绷着的肩膀放下来,然后抖起来。
刚才还憋在眼眶的泪再也绷不住,咬紧牙关也哗啦啦地流。
“快走吧。”李茂金深深看了眼赵山,拉着媳妇转身离去。
看到李茂金他们离开,那些好信儿的屯亲渐渐也散了。
沈艳在走道的过程中,拧着脑袋又看了眼王桂。
王桂正在系着围裙,有风吹过,拂起额边碎发,神色轻松。
“姐啊,你干啥拦着我们啊。”王竹走上来问道,“照那个架势,她今天高低得说出来。”
“桂儿,是啊。”赵山说,“毒狗这件事,咱本来就占理。”
王桂使手一拍赵山肩膀,“占理是占理,那她真说出来了,你瞧那些人的嘴,能说咱家好话吗?”
“反正坏的也是我名声。”赵山说道。
王桂一瞪眼,“多大人了,咋跟小孩儿似的没个正经呢?还带着我弟他们胡闹。”
接着王桂一笑,“再说,要不是你们今天来这出。我是真想不起来以前她说过啥了。”
王桂冲灶台一指,“光琢磨今儿的菜谱,都够我费脑子了!”
赵江看着王桂乐呵教训赵山和王竹的样子,呼出一口气:他妈这是真的放下了。
赵江回身看向李茂金他们离去的方向,就是不知道他妈这样会不会有人心里更不好受了。
要按照兵书里的说法,王桂虽是无心,但这种做法说不定伤害还更大,攻心为上啊。
“完事儿了?”邱二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偷狗那犊子让他们领走了?”
他不是屯里人,整起事跟邱二也不相干,加上他不喜欢那么多人费口舌的场景,干脆就在屋里待着没出来。
“嗯。”赵江点点头。
邱二舔着嘴唇,“赵小,你们昨晚喝的那酒就搁你们小卖部买的呗?挺好喝,我去买点儿。”
赵江拽住邱二,“邱爷,在我家你还买啥啊!我和登峰去就得了呗
!等你搁我家住一段时间玩够了,再给你买几桶带山上去喝。”
“那哪儿行啊。”邱二摇头。
“有啥不行的。”任卓走来,笑呵呵地说,搂着赵江:“江儿买,邱爷你就慢慢喝着呗。”
邱二听了呵呵笑,“那是。差了这口酒,就是不得劲儿!我都这岁数了,喝死拉倒!”
到邱二的年龄,其实每顿饭吃啥菜,有没有肉都无所谓。就是那一杯酒,顺着喉咙下肚然后“啊”的一下,少不了。
“走,登峰,买酒去。”赵江喊上向登峰去小卖部。
家里吃饭人多,是该多打些酒。
到了小卖部,赵江跟屈恒打过招呼,让他打上三桶酒。
“来,爷们儿。”屈恒打好后,从后面出来。
这每桶酒可是不轻,他憋着一股劲儿给递过去。
赵江把手往兜里一摸,顿时一愣,“呀,没揣钱呢。”
经早上这一出,他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钱。
瞧见赵江的样子,向登峰走上前,也是摸兜子,却也掏了个空。
他回头说:“江哥,我也忘了带。”
向登峰和他爸昨晚听到枪声急匆匆过来,又哪里会带钱搁身上。
“屈叔,这出来得急忘了带钱,你先记我账上吧。”赵江说道。
“行!啥钱不钱的。”屈恒笑呵的,没当回事,赵家就不可能赖账。
他开门做生意的,虽然那样说了,却还是翻开账本子,翻到赵家那页记起来。
屈恒写完后,把本子一转,推到柜台赵江这边:“爷们儿,你看看数不。”
赵江扫了一眼,点点头,“没毛病。那屈叔,我们……诶?”
赵江原本都想提着酒走了,却瞥到今天这行上面还有一行字儿。
屈恒肯定是不能瞎记的,但赵江也不记得自个儿还挂过什么账啊。
赵江拿起本子来看,上面写着他买了一罐麦乳精。
看他的样子,屈恒手撑在柜台上,“咋了爷们儿?”
赵江摇摇头,“没啥屈叔。我寻思那麦乳精是啥时候买的来着。”
屈恒皱了下眉毛,接过本子思索了下,拍了拍本子:“哦,不是你买的。”
赵江这时还在想呢,是不是王桂或者他妹挂的账。
他没往赵山这边想,一方面这是他自己买来喂狗崽子的,二是他爸都用麦乳精借花献佛给赵兰了,不能够啊。
“这不前几天,你爸来了嘛!”屈恒笑着说,“他讲你馋麦乳精了,专门给你买的。”
“挂我账就算了,还说我馋麦乳精了……”赵江听了,不禁哑然。
他爸高低对他带点儿情绪啊。
赵江前不久还刚孝顺了他爸十几块呢。
看到赵江的样子,屈恒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吗?”
他想着一家人父子俩,咋滴也不会隔路,赵山应该告赵江了啊。
外人前,赵江当然不会说啥,点点头,“我托我爸买的。”
没办法,只能应下来了。
“你说你爸多好,你这么大了还给你买吃的呢。”屈恒逗了个趣。
想着那麦乳精可不是给他买的,赵江和向登峰告别屈恒,提着酒桶回家,也不知道这三桶能够家里爷们儿喝几顿的。
回到家中,赵山他们再坐会儿,就要去坐通勤火车上班去了。
此时赵山走到屋外,找到王桂,把手往兜里一掏,拿住那厚厚的一沓大白边,乐呵呵地递给王桂。
“懂事儿。”王桂一笑,把钱收好了。
钱交了过去,赵山却没走。
“咋了,还有事儿啊?你不快上班了吗?”王桂问。
睡一个被窝的人,赵山心里想啥她哪儿不清楚,此时就是逗逗他。
“桂儿啊,这月的……呵呵。”赵山搓着手。
“这月的啥呀?”王桂把手上的事停了,看住他。
“哎呀,桂儿,那麦乳精还是我出的钱呢。”赵山一副哭哈哈的样子,“现在兜里都没子儿啦。”
“啊。”王桂点点头,手就往下摸。
赵山一振,感觉有戏,笑容更盛看住王桂的动作。
谁知媳妇不是拿钱,只是把手再围裙上擦了擦,又转身忙活起来:“没钱。”
赵山一怔,看着王桂,他刚才眼见给了五百,咋睁眼说瞎话没钱呢?
此时听到屋里人声,赵山怕向志明他们出来撞见这一幕。
虽然心有不甘,赵山一撇嘴,转过身来嘴里嘟嘟囔囔的。
“不要钱啊?”这时身后又传来王桂的声儿。
赵山刷得就扭过身子,跟变脸一样笑容灿烂:“要,咋不要呢!”
瞧见赵山的样子,王桂不禁一乐,使劲儿在他身上一拍,“瞧你那死出,呵呵呵……”
别的不说,赵山今天这样弄,王桂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自家男人除了牵扯上打围有些不着调,其他大毛病没有。
刚结婚的时候日子过得清贫,却从来没亏过王桂。
心里真正有她,这就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王桂又看了眼赵山,手掏到右边的兜里,拽出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张大团结:“喏,给。”
儿子赵江可告诉她了,大白边这玩意儿要收好,不能用,以后价钱会涨。
王桂虽然不懂,但她听赵江的。
“哈哈。”赵山给钱抽过来,右手拿住左手中指大拇指扣起一弹,发出一声悦耳的轻响。
王桂白了他一眼:“没出息的样儿。”
这些虽和被王桂没收的小金库比起来九牛一毛,赵山却也美滋滋地收好。男人,甭管用不用,身上有点钱就是踏实。
“桂儿啊,你还想吃山上啥肉?”赵山问道。
听他这样说,王桂瞬间警觉:“咋滴,你要上山啊?还想去打那豹子?”
赵山猛摇头,可不敢毁王桂的心情:“我不去!”
“那你问我想吃啥肉?”
“我不去,我让儿子给你打去啊!”赵山呵呵说道。
王桂轻轻踹了他一脚:“我自个儿不会说啊。”
“呵呵……”赵山笑。
而此时站在院中,目睹了全程的赵江:……
他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好了。
瞥见赵江的目光,赵山朝他挥挥手,示意一边去。
说实在的,赵江想着,石慧那姑娘聪明着呢。说不定将来相处,还得学着点他爸,这都是多少年的智慧啊。
赵江也进了屋子,坐炕上跟向登峰聊天。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上山住一阵,有些东西要备好。
得买点大煎饼,方便打围的时候人和狗对付一口,方便省事儿。
等到点了,赵兰上学,林场上班族结伴出去了。
邱二说要到去老朋友家转转,也不用俩小的跟。
赵江和向登峰没啥事,就在屯里溜达,蹿蹿门。
别的不说,赵江看着记忆中的人们,很多还记得他们的结局,不免有些感慨。
这时候的人们,哪里晓得未来会变成啥样,都以为日子会世世代代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像说亲家的方式只能靠十里八乡唯一的媒婆一样。
林场也不是一直存在的,再过上二十多年,偌大的西岭林场也会解散了。
也有跟赵江、向登峰同样年纪的,胆子大,已经有出去闯荡的想法了。
听他们说着城里有的虾能有半个胳膊那么长,各种山里没有的新奇事物,赵江没有心动。
他已经出去过一遭了,这辈子就打定主意跟家人朋友们生活在一块儿,在禁猎收枪前凭本事尽快完成财富的积累。
赵江都想好了,到那时候再在这片包个山场,搞养殖,种人参,说不定还能搞个农家乐,招待城里人来吃野味,收钱让他们帮忙收麦子。
赵山和王桂啥都不用想,就乐呵呵当屯里的富老头富老太,咋高兴咋来,胳膊脖子上都挂着金都行。
至于妹妹赵兰,想出去就出去。
妹妹有文化看书多,说实在的,有时候赵江是跟不上她的思维。
但当哥的,赵江能让妹妹有底气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不用为钱发愁,做好物质保障。如果真的累了,福林屯的家中永远有她的屋子。
两人和屯里朋友聊了会儿天,又到小卖部去。
家里种田的地里没活了,就聚在小卖部打牌。
两人看了几圈小牌,向登峰忍不住下场和老头儿老太太们斗智斗勇,最终以他输掉三块钱遗憾收场。
在外面时间久了身子有些冷,两人算着时间就回家去。
“江哥,你说那香獐子是不是很难打啊?”向登峰搓着手问,心里还在可惜最后一圈牌没防住。
“嗯。”赵江点点头,“那玩意儿兜圈绕着跑,狗容易追丢。”
但他上回见过黑妞的本事,这狗应该是懂截仗的。
如果打下来,下山去供销社卖山货又能多一笔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