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赵山事发

东北冬天天黑的早,所以不到四点赵江就招呼着大家回去了。

新坑还剩点儿活,明早赵江带着向登峰和郭岳,早点过来就给干完,然后再去活抓狍子。

就在赵江一行人往停车的地方走时,一个身影正往赵江家走。

来人正是赵山楞场的大徒弟代源。

“我得告师傅一声儿啊,不然犯毛病。”代源想着。

赵山原本预备着上山干猪神,交代他帮忙盯几天,就放放心心地去了。

可今天有人来他们楞场告了声,明天领导要下来看,免得誓师大会时候林业局领导下来看出岔子。

代源提早走了会儿,想着来支会他师傅一声明天得来上班。

不然领导下来,归楞的组长不在,那叫咋回事儿呢。

“也不知道师傅回家没啊。”代源垫脚,伸着脑袋往屋里瞧,也没瞧个明白。

王桂这时候正好出来,瞧见了代源:“诶!代源!”

代源脸上堆起笑,“师娘好!”

他头往后面努努:“我师傅没搁家吗?”

“没呢。”王桂摇摇头,“昨晚上去镇里了。咋了?有事儿和我说就行,回来我告他。”

“我师傅不是说上山打围吗?怎么跑山下去了。”听到王桂的话,代源没答话,先好奇地问道。

“可不吗!”说到这个,王桂来了兴子。

这也算是赵山这几月来,做的头回给家里长脸的事。

“你师傅不寻思上山打那大猪吗?猪没打着,碰到俩犯罪的。”王桂手在胳膊上抚了下,“听说杀了好多人,窜到咱山里猫着的。”

王桂一仰头,“被你师傅拿下了。”

“哎呀!”代源发出惊叹,“他俩咋寻思找上我师傅的啊。这不自找的不自在吗?”

别看代源生的五大三粗的,但他不好打围,不仅是黑瞎子,连野猪都怕。

因为他小时候拉野屎,被一头黄毛子给拱过,带着一身的脏哭着回家,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这山上真是危险。”代源感叹了一声,“师娘,还是让赵江少上点山。”

闻言,王桂眼里露出疑惑的表情。

自从他家儿子秋天上山以后,她夸儿子,那别人都得听着,确实厉害啊。

王桂没明白代源何出此言,也没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代源没注意到王桂的表情,接着说:“我听我师傅说,江儿和他上山打围,杀熊仓子的时候枪抓秃噜了。要不是我师傅在,多危险啊。”

王桂:……

王桂嘴角一抽抽,短暂沉默了一两秒,没在赵山大徒弟前揭他的老底。

“嗯。”王桂点点头,反应过来,想带着代源进屋:“来,坐炕上喝口热乎的。”

“不了师娘,你等我师傅回来,和他说声明天来上班,领导要来看。”代源说道,“我今晚要去我老丈人家里。”

听他这样说,王桂也就没留他,“行,等你师傅回来我跟他说,你路上慢点儿啊。”

代源点点头,末了又感叹句,“师娘,你说我师傅也是真厉害,这回抓了手里犯命的,上回那头挑了人的炮卵子也没放过。”

“这一干围就是大货,怪不得江儿也学得打围这么横呢。”

代源原本是想最后吹下赵山和赵江,可没想到,听到他说的话,王桂的表情突然愣住了。

赵山啥时候去打那头伤人的炮卵子了?

从山上救完他老弟犯错误后,答应了休息陪她搁家,到打猪神为止,不一直好好上着班的吗。

除非……

王桂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后槽牙紧咬在一起。

而赵山从屯部回来,正要走到家门口了。

他瞅着大徒弟和自个儿媳妇说话,正想意气风发地出声打招呼,就听到了代源说出去的话,他要举起的手动作不自觉地变慢。

“师娘,我师傅打围不是一般炮啊。”代源哪知道他师傅是瞒着家里上山的,赵山也不会告他呀。

王桂转过头,眼神里映射出赵山停滞的身影,丝丝寒意流泄而出:“是啊,可不是一般炮。对不?”

这大冷天的,外头风

刮得扯呼的,赵山脑门上却渗出了汗。

他的手有些无措地放下,垂在腿两边,脑袋偏到左边,然后转到右边,好像挺忙似的。

看到王桂扭头,代源转身看见他师傅,惊喜地喊了声:“师傅!”打完招呼他就准备撤了。

迎着王桂不善的目光,赵山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忙慌地拽住代源胳膊:“都到这了,搁家吃口呗。陪你师傅喝口酒。”

他使着眼神,要是家里来客了,陪着一起喝酒,那王桂今晚就不能收拾他了。

代源看着赵山挤弄的眼睛,有些困惑地说道:“师傅,今儿真不行。我不和你说过吗,我老丈人来咱屯了,我走不开呀。”

“啊!”听到他的话,赵山想起这回事来了,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走了啊师傅师娘!”代源摆摆手。

赵山站在原地,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

王桂走上前来,往他低着的头看去,手搭在赵山肩上,“愣着干啥,回家啊。不想喝酒吗,我陪你喝。”

赵山:……

等赵江回到家中的时候,王桂饭菜啥的都已经备好了。

听到动静,赵山从屋里出来往儿子身边看,见只有赵江一人,赵山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咋了爸?”赵江奇怪地问道。

“登峰没跟你一起啊?”赵山还不死心地问,走出院子往外看。

“没。”赵江摇摇头,“我们从山上下来,郭岳开车先送的他。”

赵山皱着眉头,“你也不留留,好歹搁家拿顿饭啊。”

看他爸这样,赵江是摸不着头脑,往常也没见赵山这么热情啊。

“和儿子说啥呢!”一声喝从背后传来,王桂手里端着一盆热汤,“儿子,洗一把,上炕吃饭了。”

“你让我搬啊桂儿。”听到媳妇的喊,赵山当时吓得背一直,赶忙地回身。

赵江眨巴着眼,他爸这是惹王桂生气了,因为啥事儿呢?

他爸不刚当了回英雄,抓俩悍匪吗。

等收拾完,赵江坐上炕,冲妹妹使了个疑惑的眼神,赵兰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赵山都没夹菜,就是低头扒拉饭。

“儿子,咱爷俩儿今晚喝点儿?”赵山突然抬头问道。

赵江筷子停在手里,看了眼王桂,“爸,你忘了,我明儿还得早起上山呢。”

赵山张了张嘴,原本想说少喝点没事儿,但想到儿子是要去找山神爷,还是算了。

“哼。”王桂哼了一声,瞪眼看着赵山,“你咋不问我喝不喝呢?”

“桂儿,你不是不爱喝酒吗?喝了头疼。”赵山声怯了些说道。

“今儿乐意喝,不成啊?我喝了好借力。”王桂扔了句回去,“不乐意喝酒吗,陪我喝点儿。”

赵山没敢再说话了,赶忙地端碗吃饭。

今晚这顿收拾肯定是躲不掉了。

一旁的赵山和赵兰憋着笑,赵江赶紧说话,换换话头给他爸台阶下。

赵江边吃边问他爸,“爸,那俩被你抓的人,是不是有一个是哑巴啊?”

赵山抬起头:“对,你不会碰到过吧?”

还真是下绝后窨的那俩损种!

“嗯。”赵江点点头,“上回去找邱爷的时候碰着的,就是那俩下绝后窨的。那当哥的,说话可软了。我们就放他俩走了。”

“我碰着时候,那当哥的说话也客气得很。”赵山没好气地说道,“结果背后冲我开枪!”

要不是想着送份礼给梁晓民,这俩货别想死得太轻松。

“已经给关着了,听说要好好审讯,武警的人都来了。”赵山说,他们讲完在山上碰着俩人的经过,就放他们走了。梁晓民则继续留在镇上,协助调查。

“不知道他们把抢来的东西都藏山上哪儿了。”赵江说。

赵山摆摆头,“他们指定不承认在这片干过啥事。这山场那么老大,知道位置,想从雪里把人刨出来都费劲呢。”

赵江喝下一口汤,这俩最后伏法肯定是因为以前的命案。

但按照如今年头的强度,枪毙绝对跑不了。

就是他们的家当,估计要

一直藏在山里某处无人问津了。

吃得差不多了,王桂把碗筷一搁,对赵兰说:“兰儿,上你哥屋子写题去。”

“好。”赵兰忙点点头,拿了本子和笔跟在他哥身后,赶忙地出了屋。

赵山坐炕上,有些茫然无措。

王桂给门一关,没等兄妹俩走俩步呢,就听到屋子里“啪啪”的拍打声。

赵江没先回屋,悄声走到院子里,通过窗子上的投影观察情况。

赵兰有些怕,急得轻声唤:“哥!”

赵江摆了摆手,走到边上瞧。

从窗子上的影子来看,赵山似乎是蹲坐在炕上,他妈正打他背呢。

“有没有点儿正经的?”赵江听到王桂的喝声,“骗我上班去打猎就算了,也没见你打着啊?”

“那炮卵子不还是儿子抬回屯的吗?”

赵江凑近了点儿,一下就想明白了,“怪不得那天去屯部,我爸和向叔都在呢。”

“那是发生了意外……”赵山倔强地说,“还是我先打的头枪,才漏到儿子那儿去的呢。要不是烟……”

“那这回呢?不也没打着吗。”王桂继续补刀。

赵山的头猛地一抬,“这真是意外,都怨那俩损种,特么的……”

王桂手的影子在窗子上一挥动,打断了赵山的情绪,“哪次不是意外?反正都没干下来呗!”

“我跟你说,都比不上儿子了,你以后啊,少上点儿山!”王桂说道。

比不上儿子了!

赵山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那是他小子运气好,你看他年后上班还能天天打围不。”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扯。去给我把碗筷洗了。”王桂甩着手,“还不认……”

赵山的背影往下一低,没吱声了,挪动着腿就要下炕。

“这咋还扯到我头上了!”赵江原本上扬的嘴角一滞,心里念叨着,王桂这样说,他爸不得惦记上他了啊。

见赵山要出来,赵江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妹妹面前,推着她的肩膀往西屋走,轻声催促:“快!快!”

他俩前脚刚进屋子,赶忙地把门给掩上,后脚赵山就走了出来。

他扯过矮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往锅里舀了一木勺水,就开始刷洗。

从和王桂结婚二十年以来,这是他第二回洗碗。

赵山扭头,看着赵江关着的房门,眼神火辣辣的。

等他洗完碗,一家人收拾好,就回房睡觉。

赵江在山上累了一天,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四点多,赵江就从床上爬起来,吃过早饭去找向登峰和郭岳集合。

“东西都带了吧。”在小卖部瞧见郭岳,赵江问道。

“带了,斧子和捕猎网,绳子也带够数了。”郭岳往车厢里指了指,“放心江哥。”

这些都是活抓狍子用到的。

赵江往后车厢里瞅了眼,“行,走吧。”

郭岳开车,还是先开到道上,三人再下车,往昨天挖坑的地方去。

三人稿子和铲子齐上阵,还是昨天的法子,弄到中午,才差不多把新坑弄好。

但就深度来说,还是差老坑老些。

两个老坑深两丈,差不多六米半,比鹿窨还深。

只有这种深度,才能困住老虎。

三个坑中,都是用胳膊粗细的树,削成的尖刺,笔直地立在坑底。

要是老虎一跃,跳到这坑中,巨大的力量冲击下,保证被刺得肠开肚烂。

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状况。

“来,咱再把水给浇上。”赵江接过水桶,在三个坑的四面土壁上淋水。

这水附在上头,很快就成了冰面儿,滑溜溜的。

这样大爪子要是摔下去还活着,跳不出坑,也不能从四面土壁上借力,就被困住了。

“好了。”赵江松了一口气,这虎穽就算齐活了。

从早上忙活到现在,三人肚子都饿坏了。

赵江领着俩人,就近寻了个簸萁崴子,窝风的地方生火热饭。

向登峰等不及烤得黑乎乎的馒头里面一层软掉,就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嚼着问赵江:“哥

,我们待会儿咋抓狍子啊。”

“还能咋抓啊?使绳捆呀。多吃点儿,下午得蹲老久了。”赵江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