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白眉豺王

“郭爷,真的吗?”赵江问。

“那还能是假的啊?”郭沧哼了一声,“我告他一声,帮你先定了,到时候下了狗崽子,你上门去抱一只就好。”

“行。”赵江笑着举起杯,把杯口放低,和郭沧碰了下。

之后赵江又说了想让郭沧帮他寻几条硬帮腔子,郭沧满口答应。

趁着现在还能走动,郭沧出西岭,沿着山脉会会自己的老朋友。

像赵江他们这边,很多人家在林场上班,家里也不怎么种田,打猎的就少。

可有些地方一年除去农忙都闲着,打猎的人就多,猎狗数量多换代快,郭沧打算掏弄几只好狗,牵回来就能使。

到了晚饭点,郭鹏飞也回来了。

黄芬招呼郭岳他们去端菜,一盘盘热乎乎的菜放满了炕桌。

扒野猪肘子,酱焖杂鱼,还有冰糖萝卜和炖三片。

炖三片就是把干豆腐片、土豆片和胡罗片搁愣在一起,老老实实的炖烂乎,在此时的东北,有干豆腐片,炖三片在素菜里也是硬菜。

赵江扒一点儿炖三片放在米饭上,就着黏糊糊的酱汁吃到嘴里,滋味十足。

再吃下一口野猪肘子,感觉有些腻歪了,就夹上一筷子冰糖萝卜。

这萝卜削成了丝,里面带点儿紫色,看上去晶莹剔透的,使甜浸的白糖一起拌好,吃到嘴里不仅冰凉,还甜丝丝儿的,脆口清爽,很是舒服。

郭鹏飞说了让付建军一起上山的事,郭沧没说啥,赵江也没有意见。

小牛单条狗面对豺群还是太单了,有狗帮在确实能好不少。

一顿饭在炕上结结实实地造完,因为明天要上山,众人收拾收拾就上床休息。

郭沧家有三间半的屋,郭沧单独一个屋,郭鹏飞夫妻俩一个,赵江和向登峰与郭岳睡一个屋。

临进屋前,郭鹏飞拽住郭岳。

“咋了爸?”郭岳说。

“明儿你们上山,之后有啥的你看着点你爷,别让他上。啥事儿听你江哥的,机灵的帮着点,千万别乱来。”郭鹏飞嘱咐道。

“儿子,上了山不要逞能。”黄芬手说。

“嗯。”郭岳点点头,“我都听江哥的,让我干啥就干啥。”

第二天早上四点,黄芬就起床做饭。

郭沧去屯里拿56半和子弹,赵江他们去铁匠铺拿打好的护颈,一行人在屯口与付建军汇合,往上山走。

因为要住山上,郭岳开了车也不往回开,车就搁家里了。

郭沧把打好的护颈拿在手里,上下看了下,点点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哈。”

付建军家的两条狗,一黑一黄,听郭沧说被付建军拖得很硬,见仗。

他一身黑灰交杂的棉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很利索,是专门用来上山的衣服。

此前郭沧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下,付建军点点头,看了赵江和向登峰一眼。

“爷们儿,你们打围多久了?”付建军问。

“从这秋开始的。”赵江笑着说。

“哟。”付建军哈哈笑,摇摇头,“这才一两月呗,你们二十啷当岁的,枪能打明白不?”

虽然他也听过赵江打黑瞎子救郭沧的事,但一两回得手算不上啥,打围厉不厉害是要看时间长久的。

枪法,还是要子弹喂出来才作数。

“嘿!”郭沧眼睛一瞪,刚想说话,想到了啥,盯着付建军扬起嘴角。

“打着玩呗。开一枪出去能蒙上就蒙上,蒙不上拉倒。”赵江倒不气,乐呵呵地回答。

毕竟别说付建军了,赵江他岁数摆在这里,若不是他连着天的把黑瞎子肉、野猪肉、熊胆和老虎崽子皮带回家,赵山也不会信他的枪法到了如此境界,见着猎物还防着儿子害怕赵江截胡。

付建军使手一拽绳子,让两条狗的步伐慢些。

他伸出右手,比了个“八”的数,“我打枪打了十八年了,每个月起码耗五六十发子弹,月月如此。”

付建军看着赵江和向登峰,不住地仰头又放下。

向登峰撇了下嘴,望着赵江,小声地说:“这老哥挺嘚的啊。”

赵江笑而不语

,冲付建军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付老哥打围确实久。”

付建军望了望对面的山头,“咱今儿先溜达下,看看附近山场,明儿就把红狗子群灭了下山,晚上到我家吃饭啊。”

这话说的傲气十足,好像灭豺群和吃饭喝水一样,只是顺手的事情。

付建军看了下自己的狗:“要是今天能碰到,咱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他牵着狗走到了前头,没再说话。

赵江想起来,前世是听说过付建军这个人,没啥接触。

这人打猎有真本事在身,只是说话做事比较狂,没那么招人喜欢,给赵江的第一印象也是不咋地。

郭沧凑到赵江他们身边:“他这人就这样,纯嘚的。手把还行。”

他露出笑容:“赵小,等上了山,你给他露露真本事,看他还能这么狂不。”

郭岳说道:“付叔打围,岭北那边都有名声的,想给他上课不容易吧。”

郭沧瞪了他一眼:“你爷我的名声更大!”

赵江笑道:“郭爷,咱别管什么显不显眼了,帮邱爷把红狗子群磕下来就管。”

一行人上到岗头,一阵寒风吹过。

此时付建军家的黄狗和小牛都是脚步一顿,鼻子在风中抽了抽,冲着北面叫起来,绳子都被绷直了。

狗开声,这是发现猎物了。

“付老哥,咱松不松绳啊?”赵江问。

像他们今儿是为了灭豺群来的,所以进了山后始终没把猎狗的绳子给解开,但这里距离邱二的窝棚也没几步路了。

付建军大声说道:“松!有啥咱就打啥!先溜达,看下山场。”

他把链马扣一松,黄狗顿时就迈腿跑了出去。

而见黄狗跑了,原本在付建军身边转悠的黑狗也是紧随其后。

赵江蹲下来,给小牛戴上护颈后才松开绳子,小牛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叫。

他看付建军家两条狗奔跑的状态,不禁赞了一声:“好狗!”

付建军脸上笑容更盛,打围的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狗,他看了眼郭沧说:“我这狗也就是香头差点,有机会干几场硬仗,不比小牛差。”

郭岳说:“付叔,小牛可是掏后的,定山牲口死窝容易多了。”

付建军把枪从肩上取下来拍了拍,“我打出去的子弹比狗更管。”

闻言,郭沧一阵白眼。

“小兄弟!”付建军掐住枪,边往前走边喊。

赵江知道是在和他说话,“怎么了?”

“上山不比其他,多注意点啊,要是太不小心,我怕顾不上你。”付建军说,“这红狗子也不比其他,那是成群能掏人的。要是害怕了,现在回家也不晚,我一人也能打。”

“好,我多留点神。”赵江没接后半句话,只是答应了小心些。

付建军见赵江没反应,只当这小孩不懂其中凶恶,笑着摇了摇头。

赵江对他的话没啥反感,毕竟付建军不了解他打猎的本事,本质上是关心,就是话没那么好听。

可郭沧忍不住了,付建军老不信赵江,前段时间赵江救了他,自己还把小牛托付给赵江。

这样显得像付建军觉得他看走眼,有点打他脸的味道呢。

“付建军,我和你讲,你别看赵江年纪小,人打围厉害着呢,不比你差!”郭沧气鼓鼓地说。

付建军听了也没回话,笑了笑,开始拉枪栓活络弹簧,完咔擦把子弹上好。

“所以没人乐意跟你上山呢。”郭沧瞪眼说道。

赵江、向登峰、郭岳和郭沧也反复拉枪栓,上好一联十发子弹。

不算赵江拿的郭沧家的56半,其他人手里的都是郭沧管屯部要的,而且想着上山不知几天,每人拿了四包,也就是一百发子弹。

枪可以借,子弹就是郭沧管屯里买的了。

屯长刚开始吓一跳,这借了足足四棵56半,好几百发子弹,他还以为郭沧要上山打胡子呢。

可听到是去灭红狗子,屯长二话不说就去拿枪了。

此时,距离他们八里地的一处林子边,一群有点像狗,又有点像狼的生物走了出来。

正是那

晚围住邱二窝棚的豺群。

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甚至能闻到十里外的气味。

此时,一头红狗子从同伴中走出来,一个纵跃跳到一颗大石粒上,仰着鼻子闻了闻。

它身形魁梧,体重在五十多斤,在豺群中异常显眼。

这头红狗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动,里面满是恶意与狡诈。

它两双眼睛中间往上的位置,毛色杂糅,看上像点了一点白似的。

而其他的红狗子都站在原地望着它,此时已经能听到狗叫声了,可它们没有敢出声儿的。

它是这头豺群的豺王。

豺王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一头红狗子面前,呲着牙发出威胁声。

那头红狗子把前肢伏下来,脑袋低着,却没有动。

一个刹那,豺王张开嘴就往那头红狗子的喉咙咬过去,左边的前爪子按在它脑袋上,红狗子发出惨叫翻在地上。

红狗子受到惊吓,猛地蹿起往后退,嘴里发出跟吹铜哨子声一样的求饶声。

面对面目狰狞,呲牙不断靠近的豺王,这头红狗子和它面对面矮着身子往后退。

此时,受到豺王的感召,其他的红狗子也围了过来,嘴中不断发出低吼。

这头红狗子没有办法,扭身朝前跑,冲小牛它们来的方向去。

见这头红狗子走了,豺王身子一转,带着豺群钻入林子,刷刷得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头豺在群中地位最低,叫工豺,是被视为炮灰的存在。豺王是要用它试试这狗帮的实力。

那头的四人,听着不断的狗叫,循声而去。

等渐渐的狗叫声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三人就知道是定死窝了。

“走!”付建军把枪一掐,迈开步子往下奔,赵江他们也连忙跟上。

等他们走过一个沟塘子,再到半山腰时,就瞅见三条狗在围着一头野猪打转。

这头野猪两百多斤上下,和三条狗面对面,处于一个对峙的状态。

这头野猪没有獠牙,身后也没有坠下来的两团,此时正低着头鼻孔出白气,脊背上鬃毛炸起。

“是头老母猪。”付建军说,“正好把它打死,拖到邱爷那儿吃肉去,就当见面礼了!”

说来也奇怪,无论是小牛,还是付建军的黑狗和黄狗,平常干仗都狠。

可此时狗帮却只是与老母猪对峙,始终不曾上前。

赵江说道:“合帮不合群。”

就像人一样,狗之间也有关系好坏。

你和他玩,那我就不和你玩。根据性子,有时狗帮里有些狗只和另一条狗玩,平时干仗也是,它开口了这条狗才会上前。

此时小牛与黑狗黄狗之间彼此还不太熟悉,就不愿意卖力干活。

要等哪条狗先开了口之后,剩下的狗才会上前。

没狗先去找老母猪下口,那就干耗着吧。

想要化解这种情况也很简单,一起干下一场仗,肉进肚子就好了。

此时付建军也没有和赵江他们商量,提着枪就往战场而去。

等付建军走到距离山腰还有八九十米时,他家一直晃荡在旁边汪汪叫,拿眼睛瞅小牛的黑狗动了。

它是付建军家的头狗,刚刚冲出去带黄狗跑的就是它。

主人提着枪上战场,说明要上真仗了。

黑狗往前猛地一蹿,却没有上前掏一口,迅速地撤回去。

但它这下给老母猪惊得挪动身子,专门面向它。

人有人言,狗有狗语。

黑狗的叫不知道啥意思,但黄狗一听也马上蹿过去。

这时,付建军走到了野猪右后侧,差不多六七十米的距离。

真正的进攻这时打响。

黑狗纵跳过去,一口钉在老母猪的哈拉巴上,拽得它身子往右一带。正当老母猪要回头用猪鼻子抽黑狗时,黄狗一口钉在左边的猪耳朵上,把老母猪的头狠命地往下拽。

原本老母猪是想转身的,那样它就会瞧见坡下面提枪上来的付建军,必冲人去。

所以黑狗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势,让它来不及瞅见付建军。

赵江看了,不禁叹了声:“好狗啊。”

见有狗先上了,小牛也奔了过去。

老母猪只有一边耳朵被挂,头还没有完全受到限制,此时就“吩儿吩儿”地出气,往上抬头想挣脱黄狗的束缚。

而黄狗下口没那么狠,口轻,被老母猪这么一带,牙口就有些松。

正当老母猪感觉耳朵上挂着的压力渐轻时,一阵火热的剧痛从菊门传来!

小牛两条前爪搭在它屁股上,利齿从后门钉了进去,晃着撕扯起来,一口之后,还伸狗掌去掏。

老母猪一阵惨叫,不知哪来的气力,后座往上一提,整个身子疯狂地扭动起来。

“嘭!”

一声枪响炸开。

付建军持枪而立,眼睛锁住枪星,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