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进宫退婚,巴掌致王
去时三辆马车,按理应该女眷共乘一辆,但上马车时申氏只叫了夏欢言,没有叫夏芷歆。
夏芷歆脚步顿了顿,顾自走上另一辆马车。
以为是她自己一辆,临出发前夏长风坐了上来。
“只备三辆马车,父亲与大哥三弟同乘一辆,太挤了,我来你这里搭个车,可行?”
夏长风没有让人扶着,自己撩开车帘与车中的夏芷歆说话。
他面色红润了些许,不似方才苍白。
他应该是又服用了他那个烈性药恢复了些状态。
夏芷歆大约能猜到此番进宫夏长风的打算,不过她没有点明,笑笑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二哥上来吧。”
一路沿着大街来到皇宫大门口,路上都是人。
夏长风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微微拧眉:“不想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仅一晚上便传遍了盛京城,看来勇诚侯府的对家没少在这里面下工夫。”
于夏长风而言,他并不希望事情在百姓中传扬得如此沸沸扬扬。百姓多是不知情,容易以讹传讹以偏概全,传着传着恐会难以收场,届时勇诚侯府的名声许会大大受损。
但夏长风也知晓昨日那样的情况,目睹的人太多,想要都拦着不让外传根本不可能。
他已经派人去拦了,事情却还是没能压下去多少。
原本照着夏长风的打算,那样的场景让一部分宾客看到即可。
他带着萧旭纶观景恰巧看到,这便是他的全部安排。
他料到夏芷歆会另有安排,多半会让与她交好的那群世家贵女作见证。不承想竟是几乎所有宾客都到场。
无疑如此情形于退婚更有利。
但同样的,勇诚侯府声誉受损的风险也更大。
那群大臣会出现不难猜是裴誉的手笔。
他也不算意外。
但陆凛和钟昊老将军并着一群世家公子跟着夏芷歆一道出现,以及夏贵妃那边的一群命妇也在,是他没有料到的。
事后他让人去打听过,得知陆凛和钟昊老将军是凑巧与歆歆一道,半道又遇上那群喜凑热闹的世家子弟。
先不说这群世家子弟,他们本就喜欢凑热闹,可陆凛和钟昊老将军可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进一步打听得知钟老将军是去感谢歆歆对钟南湛的救命之恩。
他才知歆歆竟然无意间救了钟南湛的命。
也才知这里面还有太子殿下的影子。
太子殿下久不露面,好不容易外出郊游便凑巧救下在夏家军中举足轻重的钟家小将军,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都说太子殿下自重伤身体不好后便半退隐,不再管外界事务,底下的人与承王党的斗争,太子也从不过问,已然是放弃争夺皇位。
事实当真如此吗?
钟昊老将军与歆歆一道出现姑且有缘由,陆凛呢?
他记得歆歆与陆凛从无交集,陆凛一个从不多管闲事从不凑热闹的人,又是何以会跟着一道?
再来说说以夏贵妃为首的那群命妇,她们出现在那里是宋老丞相夫人的功劳。
先不说宋家向来低调,昨日老夫人能亲自来勇诚侯府赴宴已经很是出人预料,就说宋家那个十岁的小孙子。
那是出名的皮猴。
宋老丞相和宋老夫人应该早就习惯了他不着调才是,何以他消失一会儿宋老夫人便那么着急去找?
为此不惜闯勇诚侯府封禁的院落。
这很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老夫人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只是因为宋老夫人喜欢歆歆,得知歆歆要被欺负,主动为她出头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这与宋家自来低调的行事作风不符。
这里面怕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见夏长风拧眉沉思,夏芷歆出声:“二哥在为此事生气吗?”
“二哥不用生气,百姓就是喜欢凑热闹,待过几日他们的兴致淡下来就好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左右此事我们夏家是占理的,百姓看热闹应也多是会向着我们夏家。”
他们夏家其实也不那么占理。
此事可是夏家新找回来的女儿闹出来的。
夏长风轻叹:“也只能如此想了。”
“歆歆,退婚后你有什么打算?”他突然看着夏芷歆问。
对上他视线的夏芷歆顿住,勉强一笑:“不清楚。”
“走一步看一步吧。”
“退婚于我而言不是小事,我可能需要些时间才能缓过来。”
“这样也好。”夏长风点点头。
而后道:“只是你正值谈婚论嫁的年岁,此桩婚事退了,父亲和母亲许会给你另谋婚事,你可有想过到时该如何应对?”
看着他,夏芷歆摇头:“我不知。”
“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到那时,我应是会听从长辈的安排。”
“这可不行!”夏长风厉声道。
“歆歆,二哥所了解的你不是会这样认
命的人,婚嫁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断然不能因失败一次便自暴自弃。”
他反应很大,夏芷歆却不觉意外。
二哥本来从小就对她很好,处处为她着想。
“待到那时,应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吧?父亲母亲若有安排,我也不可能忤逆他们。”
说着这话时,夏芷歆看夏长风的目光带着不明显的试探。
“这个你不用担心,二哥必不会将你的婚事交给父亲母亲去决定。歆歆,你信二哥吗?”
夏芷歆与他静默对视片刻,笑道:“我自是信二哥的。”
“你既信二哥,待会儿进宫见陛下,不管二哥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你只管等着二哥帮你将婚退了就成,可行?”
夏芷歆看着他,勾起轻笑:“行啊,当然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她交叠握着放于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而后又轻轻将手松开。
罢了,这本也是应该的。
二哥本就不是胸无大志的人,他有着满腔抱负。
他不过就是借着这件事得到所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闹到陛下面前,陛下也要给他们夏家补偿。
“啪——”
“混账东西!”
御书房,萧旭谦重重挨了崇德帝一巴掌。
迅速跪下:“父皇息怒!”
“此事错在儿臣,儿臣认罚,还请父皇责罚!”
“不用急,你的罚逃不了!”
崇德帝视线扫过御书房中或坐或站或跪的众人:“倒是难得见人到得这么齐,看来朕的这个不孝子确实闹了很大的笑话。”
坐的只有夏贵妃和太子。
跪着的却不少,夏家几人、承王和周皇后都跪着。
方才萧旭谦挨的那一巴掌就是崇德帝听完夏长风的叙述后一怒之下挥出的。
萧旭谦跪下,周皇后和承王也跟着跪下。
承王面上看着还算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知晓他与致王兄弟不睦,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有周皇后,脸色都吓白了。
这几日,周皇后可谓是多灾多难。
娘家侄子才犯下大案被收押等候问斩,周家掏出大半家底才将其弄出来的窟窿补好,她父亲周大都督又被褫夺兵权要求闭门思过。
这才没过去多久,她二儿子又闹出这样的麻烦来。
周皇后是又急又气。
心中暗骂萧旭谦没事找事。
当初萧旭谦要娶夏家的女儿她就不赞成。
她和夏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儿子去娶夏贵妃的娘家侄女,她如何能愿。
偏偏萧旭谦坚持,没有知会她和萧旭然就先斩后奏先跑到陛下面前请求赐婚。等周皇后回过神,事已成定局。
后来周皇后花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想着娶就娶了,左右谋夺夏家兵权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二儿子与夏家结亲,更方便行事。
没想到萧旭谦竟给她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夏家的女儿到底都是什么狐媚子,一个一个将她聪明机灵的儿子勾得都像迷了心智一样,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早知萧旭谦会这么乱来,听说他和夏家那个二姑娘走得近的时候,她就该出手直接把人弄没了!
还以为他只是男人本色,露了风流本性,正高兴他不是一颗心全搭在夏芷歆身上,他就立刻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
“是臣妾教子无方,全凭陛下处置!”
现下的局势说什么都对他们不利,倒不如直接认错。
萧旭谦闻言皱眉:“父皇,此事是儿臣一人所为,与母后无关,您要罚便罚儿臣一人。是儿臣自己变了心,母后可管不了儿臣心里喜欢谁。”
瞥向跪在一旁的萧旭然,冷嗤:“还有,某些人不要自作多情为本王求情,本王可不会领你的情!”
“混账!”崇德帝又给他一脚。
“平日里瞎胡闹就算了,朕姑且当你们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闹着闹着感情许就好了。现在是什么情形,你竟还如此分不清轻重!”
“你自己做错事累得你兄长跟着受累,你不感激你兄长便罢,还在这里冷言冷语讽刺你兄长,朕就是教你这样兄友弟恭的?”
“承王,起身,既然他不稀罕,你又何必在这里费力不讨好!”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夏芷歆眸光微顿,目光从萧旭谦、萧旭然以及崇德帝脸上扫过,而后朝太子所在的方向看去。
只见太子病态苍白的面容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忽而,太子朝她看来。
两人有片刻的视线交汇。
“是,父皇。”
萧旭然从善如流起身,似是他方才那般只是做做样子。
被踢倒的萧旭谦又跪回去。
目光扫过萧旭谦,崇德帝脸色就很难看,仿佛多看他一眼都烦。
居高临下看着周皇后:“皇后,此事虽错不在你,事是你儿子做的,你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你与朕夫妻多年,近来你娘家又
出了不少事,朕也不想在这时候重罚你,便罚你闭门抄写佛经静心半年吧,这期间后宫一切事务交由夏贵妃处理。”
夏贵妃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强压着才没有将得意表现得太明显。
“爱妃,朕将后宫事务都交予你打理,你可做得来?”
夏贵妃起身行一礼:“陛下,您忘了臣妾从前也是管过后宫事务的么,那时臣妾都能做好,而今臣妾又好好学了两年,有什么做不来的。您尽可放心,臣妾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个后宫周皇后和夏贵妃一人管一段时间是常态了。
不然也不会说夏贵妃能与周皇后分庭抗礼。
“很好。”
“朕的罚,皇后可有异议?”
她当然有异议!两年前她不知费了多大劲才从夏贵妃手里把执掌后宫的权利夺回来!
为了守好执掌后宫的大权,这两年她行事一直很小心,在路上都尽量避着夏贵妃走,就怕又让夏贵妃找到机会去陛下面前进谗言。
她都这么忍气吞声了,竟还是没能守住!
都是拜她的好儿子所赐!
也罢,周家眼下正值麻烦,她低调一些也好。
“臣妾无异议,谢陛下。”
“此事是致王有愧于你们夏家,你们想要什么补偿?”崇德帝将注意力放回夏家众人身上。
视线扫过申氏旁边的夏欢言时,崇德帝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还以为能将那么喜欢夏芷歆的萧旭谦都勾得移情别恋,夏欢言会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居然是蠢货一个。
昨日是勇诚侯府为她筹备的宴会,是她出风头的好时机,但凡她安分一些待到宴会结束,往后这盛京城的贵女圈必有她一席之地。
他都暂免了承王的罚让承王代他去勇诚侯府道贺了,还想着到时或可利用利用这个夏家二姑娘,没想到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不等夏家人回答,崇德帝又道:“夏卿,这就是你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女儿?”
“回陛下,正是臣那个不孝女。不孝女长在乡野没有学过规矩,言行无状丢人现眼,让陛下看笑话了。”
夏欢言不满他这样说自己。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她跪在这里甚至都不敢动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刚踏进皇宫时她尚不觉得有什么,感觉跟去故宫旅游没什么差别,只觉得很新鲜。
直到一路瞧见一身肃杀之气站在路两旁的御林军,又瞧见石阶上有宫人正在清洗未干的血迹,以及被御林军拖着还没有走远的几具尸体,她的心突然就慌了。
可她看其他人,尤其是夏芷歆,却见夏芷歆面不改色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她的心慌很快转为了惶恐。
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在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皇权至上,稍微行差踏错,她的小命可能就会没了。
跪下来连头都不敢抬。
不管她给自己做多少心理暗示告诉自己她是天命之女,没那么容易死,她也还是止不住哆嗦。
说话间,夏政年接收到夏长风的眼神暗示。
才又迟疑着道:“也正是没学过规矩没见过世面,臣这个不孝女才不懂对人设防,有人与她示好她便……见致王殿下一表人才又待人和善,她便收不住她的少女心思。”
“只是臣这不孝女没见过世面不知事情轻重,致王殿下却是知晓的。致王殿下若对臣的二女儿有意,不打算履行与臣长女的婚约,直接言明便是,如何也不该在臣于府中设宴招待众宾客之际如此行事。”
“昨日有许多宾客亲眼所见,是致王殿下先对臣这个不孝女欲行不轨……一个弱女子,一个被致王殿下迷了心的弱女子,如何反抗得了致王殿下。”
“致王殿下这般,委实是太欺负人了。”
重重扣头:“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夏家其他人除了申氏和夏欢言,齐声道:“请陛下做主!”
“你们想让朕如何做主?”
他目光落在夏芷歆身上:“朝阳,此事最受委屈的是你,你想朕如何做主?”
“陛下,臣女要解除与致王殿下的婚约,求陛下成全!”
她重重扣头,再抬起头便有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她忙将头垂下,似是不想被人瞧见。
眼泪还在掉。
却没有一点抽泣声。
众人看在眼里,心情各异。
坐在轮椅上的萧旭尧微微抿唇,他昳丽亮眼的面容上,那双好看的眸子闪着幽深的光,意味不明。
萧旭谦和夏家的人看着夏芷歆这样无声哭泣,心中则是百般滋味。
“陛下,歆歆这些年与致王殿下感情有多好,她对致王殿下有多用心,盛京无人不知。如今致王殿下如此负歆歆,已是伤透了她的心,退掉与致王殿下这门好亲事,歆歆也很惋惜。”
“不止歆歆,我们勇诚侯府上下都觉得很惋惜,可事已至此,婚约已然没有留存的必要,还请陛下成全歆歆。”
崇德帝看向说
话的夏长风,眼底隐着探究:“方才你将事情始末道来时朕便留意到你了,你是夏家那个骁勇善战的第二子夏云帆吧。”
“回陛下,正是微臣。”
“朕见你气色好了不少,可是身子好转了些?”
夏长风不卑不亢:“承蒙陛下多年照拂,每月都派御医去为微臣诊治,微臣的身体确实有了些好转。”
“都是托陛下的福。”
“微臣无以报君恩,唯有一身武艺能勉强拿得出手,如今微臣的身子已有好转可再动武,微臣想回军中继续为陛下效力。”
扣头,“还望陛下允准!”
“微臣这副残破身躯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可微臣长在军中,不想窝囊地在宅院里了却残生,便是死微臣也想死在战场上!”
又扣头,“请陛下成全!”
崇德帝看着他,眯了眯眼,半晌没说话。
良久,他将视线转向夏政年:“夏卿,你不劝劝?朕瞧着他的身子可没有完全恢复,他这样胡闹完全就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
夏政年看夏长风一眼,对上夏长风的视线。
轻叹:“陛下,臣管不了啊,臣这个儿子性子执拗,若非如此,当年他也不会拼着重伤也要在战场上救臣。”
“他这副残躯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如今承蒙陛下每月派御医前来诊治已经能勉强动武,他想将这最后半条命交到陛下手里为陛下效力,陛下便成全他这一片赤忱忠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