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豆蔻”“贱婢”

满院春色,花开三千,无处不是馥郁香气。

院中原有两套大理石砌成的桌椅,由于宴请了宾客,因此特意又摆了几套出来,桌上皆备着精致糕点与茶水。

宗太后与萧攸澜正在院中散步赏花,说说笑笑。

萧鸣玉一直往那边瞧。

贤妃留意到了,低声轻讽:“别看了,人家只当太子是亲孙子呢,你只是个名义上的。说话向着他,走路也要他搀着。”

萧鸣玉的目光仍落在南雪音的身上,敷衍似的“嗯”了一声,好似在听着,实则心思全在别处——太子就这么喜欢她,连赏花宴都带着?她究竟是怎么取悦太子的?

“今日这赏花宴来的这些贵女,说白了,都是陛下和太后心目中能配得上做太子妃的,不是出自丰京世家,便是有个朝廷重臣的父亲。其中,以窦国舅的女儿窦芳春和吏部尚书的女儿晏稚容最为尊贵。你若是娶其中一个就好了。陛下没立你为太子,不就是觉得我出身不高吗?若是你有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和岳丈,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儿,贤妃才发现儿子心不在焉的,难免有几分不悦,“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别看了!”

萧鸣玉慢了半拍收回目光,“……在听。”

他轻哂,“窦芳春满心都是她的这个太子表哥,不可能嫁给我。”

“晏稚容也好,”贤妃说着,轻轻抬起下颌,“喏,便是那个。”

萧鸣玉顺着望去,瞧见了不远芙蓉花下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削肩细腰,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原本就白嫩的肌肤被映得如同泛着柔光,惹眼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晏稚容微微侧目,看了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南雪音端着茶水路过。

萧鸣玉黑眸眯起,大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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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音是被临时喊来帮忙的。

刚才萧攸澜陪着宗太后散步,南雪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有个宫女快步过来,在她身侧询问:“你是东宫的宫女豆蔻吗?”

南雪音点头,“是我。”

那宫女抱歉笑道:“我叫松月,是宝慈宫的大宫女。今日宫里来的人太多,我们自己的宫女实在忙不开了,你能不能帮会儿忙?”

南雪音向来敏锐又警惕,在这种时候,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但她从来都是直面腥风血雨的那一个。

因此并未如何犹豫,她便微微一笑:“好。”

松月松了口气,“那得提前多谢你了!”

“不过我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去帮忙之前,我得先和殿下说一声。”南雪音道。

“应当的。”

南雪音快走了几步,到萧攸澜身旁简言说了原委。

萧攸澜很轻地蹙了下眉,因为他今天带着她过来是为了赏花,自然不希望她还要伺候旁人,但在太后跟前,不方便说什么,点了点头,“好。”

于是南雪音便去帮忙了,说是给工部侍郎的女儿阮云蝉端茶。

她走过去的时候,便感觉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视若无睹,奉上茶水。阮云蝉生一张鹅蛋脸,脸上表情却半点儿不友好,分明接住了,故意突然松了手。

眼看着杯子就要摔在地上,南雪音眼疾手快探手一接,稳稳托住了。

阮云蝉也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这都能接住,抿了下嘴唇,很快换了个思路呵斥:“你这宫女,怎么连端茶送水都不会?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南雪音正单手端着茶杯,隔着光滑白瓷,正是温温热,哪里称得上烫。

但她没有反驳什么,顺从道:“贵人恕罪,奴婢去换杯新的来。”

说完转身就走,背后阮云蝉还在厌恶说着:“真不知道是凭什么入的宫,又是靠什么得了贵人的青眼,怕是靠那张脸吧!哼,狐媚子的作派。若是在我家中,早痛打一顿发卖出去了!”

南雪音置若未闻地往前走。

这个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萧鸣玉。

他正往这边走来,路线与南雪音的重叠。

南雪音识趣地停下,福了福身,一声“端王殿下”还没说得出口,萧鸣玉已近在眼前,不过他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前行,直到芙蓉树下。

萧鸣玉嗓音带着笑,称得上温柔,“晏姑娘,好久不见了。”

晏稚容微讶,“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端王殿下。”

情场打滚多年,萧鸣玉对于目前这种状况自是得心应手,轻笑道:“晏姑娘绝色荣光,见过一次便实在难以忘却了。只是晏姑娘不一定记着我,兴许姑娘只记得太子殿下呢。”

晏稚容莞尔,“怎么会?”

南雪音内心毫无波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继续拿着杯子往前走。

身后,萧鸣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南雪音的反应,没有捕捉到任何他期望的表情,心中又莫名添了几分烦躁。

晏稚容礼节性地询问:“听闻贤妃娘娘偶染风寒,好些了吗?”

萧鸣玉顿了须臾才将目光收回,笑道:

“我母妃今日也来了,晏姑娘不妨一起过去坐坐?”

晏稚容欣然颔首,“好啊。”

宗太后和萧攸澜散完了步折回来时,隔着段距离,见到晏稚容与贤妃、萧鸣玉相谈甚欢,萧鸣玉惯常哄女子开心的,不过三言两语,便将晏稚容逗得咯咯直笑。

宗太后很是羡慕,“看看人家鸣玉,多会哄女孩子开心。”

萧攸澜神色淡然,“四哥的确善于此道,王府中通房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宗太后正色道:“你父皇、祖父,都有三千佳丽,天家男儿开枝散叶,自当广开后宫,这没有什么。”

“母后便是因此郁郁而终。”

萧攸澜侧目,“祖母,看着那么多女子和您不惜一切地争抢一个男人,您开心吗?”

宗太后似乎陷入某些悠远的回忆,片刻之后,只归于一声沉重叹息,“这是没办法的事。”

似乎想到什么,她问:“难不成你是真心喜欢上了那个叫豆蔻的,下定决心,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萧攸澜沉默。

宗太后的脸色登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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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南雪音重新端着茶水回去时,窦芳春也一起坐到了桌前,正与阮云蝉说着话,远远地,南雪音捕捉到“豆蔻”“贱婢”这样的字眼。

她走得近些,窦芳春嘴角带着鄙薄笑意,对阮云蝉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一并朝南雪音看来。

阮云蝉不满道:“我可是太后娘娘请来的贵客,到如今了一杯茶水都没喝上,也不知道你这宫女是怎么当差的!”

南雪音不言,从托盘上端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桌上。

阮云蝉拿手碰了下,登时尖锐叫道:“怎么这么凉?我是来这儿坐冷板凳、喝凉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