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幕之主,算计天下。

韩青承敢主动请缨护送赵凝雪南下,便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狠的不怕横的,丝毫不肯妥协道:

“要打,那便打,我北境厉兵秣马多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闻言,陈姝看向依旧没有丝毫表态意思的赵凝雪,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赵家的目的便是挑起战争,乘机南下吗。疑心病犯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高处不胜寒,越发让人提心吊胆。她怀疑顾邺是在故意激怒韩青承,甚至顾浔将赵凝雪卖入青楼都是顾邺暗中指使,以便挑起大战,乱中夺权。她看向赵凝雪,声音冰冷且威严,带着一股不可忤逆的霸道之气。“凝雪,韩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吗?”赵凝雪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启禀太后,凝雪向来不问军中之事,此行一切有关军中之事,皆有韩将军全权负责。”陈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又一次在赵凝雪这里吃瘪,怎能不怒。“这么说赵牧的镇北王是当腻了,想要另立山头了?”赵凝雪脸上始终带着的淡淡笑意也开始收敛,看了一眼韩青承,韩青承识趣的坐下,她缓缓说道:“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太后又为何能垂帘听政,想必太后和陛下心知肚明。”“赵家一直忠心耿耿,只是当年的朱雀门之变寒了众多将士之心,走到如今的地步,父王也是迫不得已。”“当然,若是陛下和太后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那场灾祸中枉死之人一个清白,赵家自然是忠臣良将,帝国屠刀。”提及朱雀门之变,大殿的气氛瞬间便就凝结,一股肃杀之气在回荡,死寂的可怕。朱雀门之变,是一个禁忌。站在帝王家的角度来看,朱雀门之变没有丝毫之错,帝王权术不容丝毫威胁。奈何当年事情太过错综复杂,成王败寇,胜者论,留下如此祸患,导致如今朝廷进退两难。陈姝的后槽牙都要咬碎,又不能动赵凝雪丝毫,倘若真与赵家开战,她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的权柄很有可能被动摇,得不偿失。陈家在朝势力一旦被削弱,那些被打压多年忠于顾家的臣子必然会乘机反噬。多年的打压欺辱,这些历经过寒冬的恶狼,枯木逢春,必然会如同滔天洪水,势不可挡,届时陈家以及依附陈家的势力将会万劫不复。不敢赌,也不能赌。她深知,陈赵两家死磕的局面是隐忍多年的顾邺最想看到的局面。一石二鸟,不仅能解决藩王之患,还能铲除自已这个权倾朝野的太后,何乐而不为呢?一切都怪顾浔那小杂种,若非他将赵凝雪卖入青楼,坏了自已的计划,局面又何至于如此被动。原本的主动权被他这么一搅和,完全变成被动,简直气死人不偿命。正当她进退两难之际,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子铭终于站了出来,沉声道:“当下北玄群狼环伺,不宜多生事端,四殿下当是为国分忧之际。”恰当的时机,恰当的言语,青衣名相总能在最佳时机出手。他的深邃的目光看向赵凝雪,缓缓道:“殿下即使去了北境,以大将军的身份,想来是不会为难一个后辈的,何况殿下还是郡主的未婚夫。”青衣名相岂非浪得虚名,简短的几句话不仅给了双方台阶下,而且无形之中给了顾浔一道护身符。赵凝雪刚想开口答应陈子铭,顾邺态度极其坚决的回道:“不可,浔儿有疾在身,暂且不能离开京城,入赘之事以后再提。”陈姝脸色冰寒,当年若是没有自已,顾邺压根不可能坐上皇位,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好不容易得到台阶下的她丝毫没有在乎一个傀儡皇帝的意见,当即借坡下驴。“此事就按子铭的意思办吧。”“不过我希望凝雪能照顾好小浔,这孩子身子实在太弱了。”该有的客套话,一句不少,好一个奶慈孙不孝。若非形势所迫,陈姝断然不会放顾浔离开京城的,不然也不会十多年都未曾让顾浔离开京城半步。顾浔是她控制顾邺的一颗关键棋子,有顾浔在,顾邺终归是心有所忌。眼看大局已定,赵凝雪起身道:“太后放心,凝雪会照顾好四殿下的。”得到赵凝雪的承诺,陈姝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隐隐感觉不安,又说不上来为何不安,她看向顾邺,缓缓说道:“陛下,正如子铭所说,浔儿长大了,是该替国出力了。”“宇儿镇守边疆,承儿代君南巡,他们都在替陛下分忧,浔儿也不能例外。”“生在帝王之家,肩上的担子自然不会轻,迟早都要挑起来。”未等顾邺做出回应,太后陈姝便起身拂袖而去,威严霸道。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令,她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左右朝局的大手。太后离场,家宴自散,陈子铭与礼部尚书胡为仁也立刻起身辞别,离开光禄殿。尤其是胡为仁,早已吓的虚脱,走路都颤颤巍巍,今日见到听到太多不该知的东西,怕是今晚要噩梦连连,难以入睡了。倒是陈子铭一脸淡然,还不忘安慰胡为仁道:“胡大人莫慌,太后既然让你坐在那里,自是对你万般信

任,无需多虑。”

胡为仁用宽大的官服袖口擦去额头冷汗,缓缓道: “承陈大人吉言,希望下官今夜无噩梦。”老狐狸陈子铭自是听出了胡为仁的言外之意,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胡大人尽管安心入眠,初冬寒雪还压不垮房梁,朝廷还需要你等鞠躬尽瘁。”看着陈子铭离去的背影,胡为仁方才松了一口气,有首辅大人这句话,想来无事。顾邺自是知道太后是在给自已下马威,袖口下的双手死死握拳,青筋迸发,脸上却是无喜无悲,平静淡然。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不忍而乱后计,他早就习惯喜怒无形于色。时机未到,他只有隐忍,欲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陈太后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当天下人众怒之时,便是她魂归黄泉之日,一同陪葬还有陈家百世基业。直到太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光禄殿后,顾邺方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对赵凝雪相视一笑:“浔儿无赖,还望凝雪莫要与之太多计较。”顾邺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对于顾浔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陛下放心,凝雪不会与他计较,在北境他不会受任何委屈。”“不过也希望陛下遵守承诺,莫要违约。”顾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起身离去,只留下那个充满无奈的背影。次日,在京城百姓一片‘欢送’声中顾浔出了长安城,那座他从未走出过的长安城。自小到大,太后和父皇总以他的身体有疾为由,从未允许他走出过半步长安城。顾浔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让自已走出长安城不过是把自已当作了一颗博弈的棋子。长安城的城头之上,顾邺脱下那套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袍,换上一套黑色裘衣。学着顾浔平时模样,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身躯,看着被烂菜叶扔的满身狼狈儿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君王模样,分明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父亲。笑着笑着,他眼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两行清泪,融入这风雪之中,有欣慰,也有不舍。走出了长安城,也就意味那个呵护在羽翼之下的儿子长大了,接下的路只有他自已去走了。这一天他等了许久,也谋划了许久,如今终于算是如偿所愿了。入赘之名不好听,但这是他能给儿子最大的保护,自由自在的活着,总胜过在京城的阴霾下苟且偷生。他预感到京城的暴风雪即将来临,不想儿子陪着自已去赌不知生死的未来。自打那一纸诏书传到北境开始,便注定着京城已然开始风起云涌。即使自已儿子没有将赵凝雪卖入青楼,他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出手,制造冲突借口。只不过他的方式会更加的隐秘,达到的效果或许没有顾浔这般直接。顾浔这手无脑莽夫一般的行径,盘活了全局,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也达到了赵凝雪想要的目的,唯独太后陈姝在吃瘪。他知道太后生性多疑,唯有欲擒故纵,假意不愿让顾浔离开京城,方能打消太后的疑虑。他隐忍了太后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秉性呢,只有她亲自开口让顾浔离开,方是万全之策。白雪熙熙攘攘,顾邺那一头黑发也彻底雪白,车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他方才轻轻擦拭了眼角的寒泪。将儿子送出了京城,这个做了近二十年傀儡皇帝的男人便再也没有了软肋。当年的他从未想过要当上皇帝,只想做一个逍遥王爷。为了让大哥放心,从未培植自已的势力,遁入江湖,孑然一生,逍遥自在。奈何世事无奈人无奈,本该是一代明君的大哥死在了朱雀门之变,无权无势的他也被当作傀儡推上了皇位。他不想顾浔重蹈覆辙,哪怕将来自已谋划失败,只要顾浔在北境,便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衣食无忧,不用做一个提线傀儡。看着天地一片白茫茫,顾邺用力的挺直了腰板,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呢喃自语道:“人生当若苦寒梅,百花盛时心不悔。待到冬雪临头日,天地萧杀吾独归。”他的眼中透过一抹坚定,比这冬日寒风还要凌冽,比这雪中寒梅还要傲人。不想当皇帝,并意味着他没有能力当皇帝,近二十年的隐忍与藏拙,是该让天下看看他手中的帝王之剑了。“陛下,雪大了,该回去了。”看着顾邺满身大雪,身后的魏公公细心提醒道,顾邺点点头,缓缓道:“血卫派出去了?”魏公公面带担忧之色,回道:“血卫已经派出,只是老奴担心光血卫无法护得殿下安全,要不老奴走上一遭?”顾邺没有丝毫犹豫的摇摇头:“太后那边盯的紧,你动不得。”“朕自有后手,无需忧虑。”顾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北方,他知道顾浔这一路北上,必然是血雨腥风。有人想要赵凝雪死,有人想要顾浔死,插足的势力只会多,不会少。不过也好,局势越乱,越能浑水摸鱼,何况赵牧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人屠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起风了。………………s:作者是个新手,不足之处,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