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鸟儿飞不过沧海，海的那一头也没了等待
白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目光缓缓看向一动一静的两人，点了点头，“没错，柯尼斯应该就是那家伙儿的后代。”
三十年前屠戮了十万大山近百部落的流浪兽首领之子。
没有继承的是那双血色的蛇瞳，柯尼斯那双摄魂夺魄的紫眸应该是遗传了母亲。
白战重伤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脑海中瞬间一片混乱，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四处狂奔。
怎么可能呢？
那个看着还算靠谱，与自家女儿结为伴侣的人，居然会是那罪大恶极的流浪兽之子？
三十年前那惨烈的场景如同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卷，在他眼前不断浮现，妻儿绝望的呼喊、族人们被屠杀时的哭嚎，还有部落被毁灭时的熊熊大火。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和自己的女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疼得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
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愤怒、痛苦、疑惑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交织翻涌。
这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荒诞与残酷。
“阿爸，嗝——”
白落落的身影从远处高兴地飞速赶了回来，她刚一落地，或许是这次的石拒肉更顶饱，仍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饱嗝声在这紧张得几乎一触即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琥珀原本正蓄势待发，准备朝柯尼斯再次发动猛烈攻击呢，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白落落，那满腔的怒火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柯尼斯也是一脸无奈又庆幸的模样，心中暗自感激这声饱嗝来得太是时候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才好。
白落落可没顾得上众人那各异的表情，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自己父亲白战的身上，赶忙快步朝着白战走去，率先来到了白战的身侧。
“白姨，我阿爸怎么了。”
待走近了，白落落才发现白战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呀。
见状，白落落手忙脚乱地往兜里翻找空间里的药剂，嘴里念叨着，“阿爸，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找药，马上你就能好受点了。”
那副急切又关切的模样，深深印入白战眸底，为之动容。
“不用了，落落，阿爸没事的。”白战紧紧握住了白落落颤抖的手，目光直视对方追问道。
“落落，阿爸问你，你当真是喜欢柯尼斯吗？”
“什……什么意思？阿爸，你还是先服药吧。”白落落虽然不理解现在的情况，但是伤势要紧啊！
“落落，回答你阿爸的话吧。”白叶温柔悲伤地迎面硬撑着眼帘不眨，深怕泪水落下。
“白姨……”白落落读懂了白叶的言外之意,这个结果狠狠刺痛了白落落的心。
难道连白姨都束手无策了嘛？
虽然穿越不久，但是眼前之人对自己慈爱丝毫不少。
白落落紧紧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悲痛。
白战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状况，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摸摸白落落的头，白落落见状，赶忙握住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那只手是那么的冰冷，没有了往日的温热，让她的心又揪紧了几分。
“别怕，落落，阿爸在。”白战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阿爸，我是自愿让柯尼斯成为我的兽夫的，你放心好了。”
白落落的话得到了柯尼斯的附和，他重新化作人形主动上前认真负责道，“阿爸，请您放心将落落交给我吧。”
“是这样嘛，那就好，那就好，落落啊，阿爸……可能没办法再继续陪着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这世间险恶，你虽有强大的力量，但也莫要冲动行事，凡事多思量……”
白战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在白落落的心上，说到后面，气息已经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阿爸，我知道了，我都听您的，您别说了，好好养伤，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白落落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父亲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冷，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
她紧紧握着白战的手，听着对方最后的训诫，将这些话牢牢地记在心底，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父亲离去的脚步。
“琥珀……”
“我在这儿呢，阿爸。”
“琥珀……比起落落，我更担心你，以后落落就靠你了，落落任性惯了，你可不能总那么宠她了。”
“阿爸，我知道的，我会担起这个家的，不会让
落落受委屈的。”琥珀眼含热泪，用力地点着头，哽咽道。
白战的气息越发虚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目光落在身后的白叶上，那目光中饱含着这辈子的点点滴滴，无论是美好，亦或是艰难，他就这么兜兜转转地走到了头。
他蠕动了下唇角，想要说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被无情的死亡给封堵在了嘴边。
他本该放下了这辈子的责任，但他却依旧不能轻易说爱。
这些年，很喜欢，很短暂，也没有遗憾了。
而即便说不出话来，白战还是努力地朝着白叶的方向，绽放出了一个灿然的笑容，一如年少时的初见。
那笑容里没有了病痛与虚弱的痕迹，有的只是纯粹的深情、无尽的眷恋以及对眼前人的不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这笑容向白叶传达着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语，仿佛在告诉她，别难过，此生能与你相遇、相伴，已然是最大的幸福。
随着这笑容的定格，白战的眼眸缓缓合上，那只被白落落紧紧握住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落下去。
“阿爸！”
“阿战！”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沉重而哀伤。
白叶呆立在原地，缓缓闭上了眼，泪水自此不争气地滚落，她以为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惜眼泪并没有骗到自己。
她以为鸟儿飞不过沧海，是因为没有勇气，现在她才发现，不是因为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