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只是,天不怜她
揽卿哭了很久,直到泪水都打湿了弗清念的衣裳才缓缓停止。
她从微冷的怀抱中抬起脸,双手死死攥住弗清念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弗清念任由她抓着,没有反抗。
揽卿眨了下眼,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终于能够看清,她止住了呜咽,声音沙哑。
“不恨我就好……别恨我,我只有你了……”
被全世界误解的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哀伤与愧疚冲垮一切,像是死去也会时刻伴随周身,无法获得安宁。
揽卿想要获得原谅。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没关系。
那一点点就足够让她心安,死而无憾。
揽卿缓缓平复好心情,终于松开了弗清念的手腕,那上面已经被握的绯红一片。
她缩了缩手,略带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捏疼你了吧……”
弗清念随意转了下手腕,眼眸漆黑而平静。
“无事。”
揽卿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慢慢放心下来。
一切结束,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揽卿只觉一阵轻松。
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眼眸闪烁着光彩,又恢复成了弗清念记忆中那般温柔的模样。
弗清念被晃了下神,有那么一瞬,她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日子里。
揽卿凝视着灰蒙蒙染着血色的天空,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染上了落寞。
她看了半晌,突然开口。
“归元山有一件圣物,名为禹阳鼎,是世间至阳之物。”
“它拥有镇邪,破厄与净化灵魂的作用。”
“你是为它才来归元山拜师的,对么?”
弗清念被揽卿的声音唤醒,终于回神。
她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是。”
揽卿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猜你寻了它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吧。”
“嗯。”弗清念不甚在意地回答。
“你要禹阳鼎做什么?”揽卿轻声询问,“为何对它如此重视?”
弗清念闻言突然陷入了沉默,她侧头看向远处,一时间没有答话。
揽卿没得到回应也不着急,她自顾自地解释道:
“禹阳鼎是上古神器,由至纯至阳的天地灵精打造,此方世界压不住它的力量。”
“为了防止禹阳鼎将一切吞纳,初代归元山君将其封印在体内,不让它面世。”
“在初代山君陨落后,它便被当作传承一般一代传一代,由每一位山君以身封印。”
“所以,你找不到禹阳鼎,便是因为它在我的身体里面。”
弗清念眼眸一颤,视线不自觉落到揽卿身上。
揽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它如今就在这里。”
“你是我的徒弟,是下一任归元山君,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禹阳鼎自然会落到你的手中。”
“你天资那么高,又是罕见的冰灵根,封印禹阳鼎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你甚至可以将其炼化,化为己用。”
“只可惜……”
揽卿苦涩地扯了下唇角,满身落寞之色。
只可惜世间倾颓,生机难寻,这禹阳鼎如今已经没有封印的必要。
这样一个被污染的世界,被它吞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揽卿轻叹,压下心中的悲哀,收敛好情绪看向弗清念。
“我活不久了,待我死去,禹阳鼎自会面世,那时你便可以见到它。”
“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可以告诉我你要禹阳鼎是要做什么吗?”
弗清念闻言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慌乱,她终于发现了揽卿那正在逐渐变透明的身体。
“师尊……”
她伸出手扣住揽卿的手腕,乳白而强大的力量不要钱地输送,却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揽卿伸手阻拦住弗清念的动作,她望着那双黑沉而慌乱的眼眸,笑的温柔。
“没用的,也不必这样做。”
哪怕她修为已然通天,可镇压这满山恶气并不容易。
在等待弗清念归来的这些日子里,只靠修为远远不足以支撑到现在,所以她还献祭了寿元与灵魂。
她其实早该死了,若不是心中想要见弗清念的执念太过强大,以及禹阳鼎帮她吊着一口气,她根本等不到此刻。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反而是解脱。”
“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得到你的原谅,我已经很开心了。”
揽卿欣慰地说道,脸上满是满足与释然。
怀中女子的脸被恶气腐蚀了一半,看起来丑陋而狰狞,但那仅剩的眼眸却承揽了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弗清念那颗死寂的心在那一刻突然狠狠抽动一下,难过层层堆叠,眼眶中潮意上涌,眼尾绯红。
揽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又捏了捏那消瘦苍白的脸颊。
“不哭,徒儿你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饭,不要总是像小孩一样要师父哄。”
弗清念垂下眼眸,长睫颤抖,盖下的阴影遮住情绪。
她悄悄换了口气,压下嗓中的酸涩,终是回答了揽卿的疑惑。
“我要禹阳鼎,是为了……治病。”
此话一出,揽卿连同旁边默默不语的北灼言都惊了一瞬。
两人脸上露出了相同的震惊。
弗清念指尖微动,周身的遮掩被撤除。
瑰丽金线于苍白的肌肤上显露,诡异地绕出古老图案,从指尖到脸颊,侵占的满满当当。
只留下了左脸还干净纯白,没有爬上金线。
但那线条仿若有生命般,正肉眼可见地在向干净处蔓延。
北灼言看着那熟悉的纹路,双拳倏然紧握,心中满是心痛难过。
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她身上会有这个诅咒?
他本以为那诅咒是她离开这个即将坍塌小世界的代价,但现在看来,真相绝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弗清念短暂漏出诅咒一瞬后便将其收了起来,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她低着头,声音轻飘飘地,没有一丝重量。
“抱歉师尊,我骗了你。”
“我认你为师,目的不纯,心怀不轨,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窃取禹阳鼎。”
弗清念抱着身体越来越透明的揽卿,眼尾的色泽殷红夹杂着水意。
“但我没有找到,本来我是要离开的,可是……”
弗清念闭了闭眼,声音轻地近似呢喃。
“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了。”
她在这座山上待了很久,久到不知不觉间把它当做了归宿。
那颗无所依的心,与这山,与这山上的人,产生了羁绊。
她不再孤独寂寞的活着,她有了归处。
只是,天不怜她。
连她极少拥有的,也要全部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