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春风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渐渐黯淡,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上。
佳肴一道又一道地被端上了桌。
秦韵虞把一棵老槐花树下的酒全部挖了出来,豪气冲天地掀开盖子。
微黄泛着浓郁酒香的碗被塞进了每个人的手里。
祺安举起手跳着:“我也要我也要!”
谢元随手塞了一块点心给他:
“小孩子喝什么酒,去一边玩去!”
祺安捏着糕点,一脸的不乐意:
“我不小!我已经长大了!”
谢元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嘲笑道:
“你看看你才这么一点点,哪里长大了,你还早着呢。”
祺安气的脸都鼓起来了,眨着水润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秦韵虞。
秦韵虞忍俊不禁,哈哈一笑。
她将祺安放到凳子上,也给他塞了一个碗,只倒了盖住碗底的酒。
“好了,安安现在比谢元哥哥还高了。”
小孩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小脸上满是笑容。
祺安把碗举起来,兴奋道:
“好诶!我以后肯定能长这么高,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所有人的!”
秦韵虞端着酒碗,豪爽地伸出手:
“我们碰一个!”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既然今天能凑到一起,便是天大的缘分,今夜我们不论过往,不谈朝夕,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来!”
秦韵虞一番话说的人热血沸腾,谢元第一个响应,一身罗裙在此刻也遮不住他满身英气。
“来!”
齐黎析轻笑一声,被他们身上散发光芒感染,伸出手挨着他们的酒碗。
几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剩下两人。
弗清念莫名招架不住那样热情的目光,也慢慢地伸手。
唯有北灼言还站在眼底,眼里浮起不知名的情绪。
朋友吗……
为什么他听到这个词,会那么的陌生。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几人的脸,灵魂深处传来莫名的压抑。
像是阻拦,阻拦着他靠近他们。
他隐约意识到,他不该和他们这般亲近。
北灼言默默捏紧了碗沿,迟迟没有动手。
齐黎析对一直没动的北灼言笑了笑,打趣道:
“怎么,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刚刚答应你的,可就要反悔——”
叮当一声。
北灼言的酒碗碰到了众人的碗边,溅起晶莹透亮的酒花,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晚。
“我没说我不愿意。”
“你不许反悔!”
齐黎析突然笑出声,不是往日温和浅笑,反倒是有些豪迈。
“喝酒!喝了就绝对不反悔!”
说完后便仰头一饮而尽,碗向下倾斜,一滴不剩。
他向北灼言挑眉,视线扫过他的酒碗,示意他快喝。
北灼言被他刺激到,不甘示弱,也是一口闷了下去。
模样很帅气,姿势很潇洒。
“咳咳咳咳……”
如果他不被呛到的话。
谢元拍着大腿:“哈哈哈哈哈……”
“你是第一次喝酒吗,居然能被呛到!”
不得不说,他猜对了。
这的确是北灼言生命中第一次喝酒。
弗清念看了眼北灼言,他的脸被呛的通红,但依旧一脸高傲,还不忘给谢元扔眼刀。
而谢元似乎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突然不怕了。
整个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看的北灼言火又升了起来。
谢元连忙后退半步,捞起地上的酒挡在身前。
“你做什么,不可以对朋友动粗!”
“你要是不服,敢不敢和我比酒!看看谁先把谁喝趴下!”
北灼言此时已经适应了嗓间的辛辣,他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将碗递过去。
“比就比,倒满!”
两个一见面就互掐的冤家,在饭桌上也不甘示弱。
谢元将齐黎析也拉了过来:“两个人喝有什么意思,你也来!”
“不,我不——咳咳……”齐黎析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元灌了半碗酒下去。
祺安也捧
着碗凑过去。
“我也要玩!”
“哎呦小孩子能喝酒吗……”谢元红着脸摆手。
“小孩子怎么了,等安安长大了说不定比你厉害!”齐黎析搂着祺安,脑袋发晕,但依旧肯定地开口。
秦韵虞端着酒碗凑到弗清念身边,轻轻碰了一下。
“喝呀,这酒不烈,不耽误你明天办事的。”
弗清念听着耳边几人闹哄哄的声音,伴着微弱虫鸣声。
满是人间烟火气。
黑夜在上,星光与月华同在。
她突然笑了笑,伸出手回碰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盖住了那一声轻笑。
“好。”
辛辣的酒水划过,激起呛人滋味。
弗清念将一碗酒全部咽了下去,眼角都有些绯红。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浓烈刺激的味道。
但此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秦韵虞见状连忙一口喝完手中酒,她拉着少女的手腕,一起加入了北灼言他们之中。
“走走走,我们一起玩!”
月挂林梢,银辉漫洒。
桌上酒光潋滟,映月而亮。
热闹的声音随风飘散,和远处潺潺溪水,林鸟偶尔的鸣叫相融。
喧嚣伴着浓郁夜色渐渐消散,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弗清念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谢元在地上抱着酒坛子,脸颊通红。
秦韵虞搂着祺安瘫倒在躺椅上,睡的香甜。
齐黎析则匐匍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捏着碗。
他轻声嘟囔着:
“大家……都会好好的。”
“大师兄…会保护……”
北灼言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子,眼眸迷蒙,但还不忘嘲讽:
“呵,是…是我赢了。”
他说完,便再也站不住,直直倒下。
弗清念起身接住了他,北灼言感受到一阵冰冷熟悉的气息,缓缓睁开眼。
眼前恍惚一片,他只看见了一双浅色眼眸。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去,傻笑着:“很漂亮的……眼睛。”
话落,他抵不住困倦,终是睡了过去。
弗清念轻颤了一下眼眸,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到怀里的人身上。
沉默许久后,她将人抱起来,带回了房间,掖好被角。
弗清念默默将剩余几人都送到房间里,庭院里便只剩她一人。
泛着酒气的风拂过,明明没喝多少酒,却依旧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春风不醉人,人自醉。
借着月色,弗清念慢慢掀开了衣袖,露出一截满是金纹的手臂。
她看了许久,直到一阵振翅的声音传来才缓缓收回视线,遮住一切。
雪白的鸟停靠了在围篱上,它歪了歪头,看向院中。
少女立于庭院,月色泠泠,清风微凉,衬其一身冷清。
“宿主,该走了。”
弗清念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接着没有犹豫地转身。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