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让贤姜阿山小树

第一百五十章 雷霆之势,天变了!

老朱虽然铁腕反腐,但实际上,由于权力的制约不够,效果并没有那么理想。

郭恒案的爆发,便是明证。

官员们如果真的清廉,也不会爆发那样的大案。

哪怕老朱杀得血流成河,也阻止不了官员蠢蠢欲动的心。

究其根源,最重要的一点,是对官员行使权力缺少前置的约束,而只有事后的惩罚。

就好像放了一堆黄金在那里,却不派人严加看守。

而是时不时的派人过来检查一下,看看黄金是不是少了,是不是被人偷走了。

然后去追查是谁偷了黄金,查到了就杀头。

反之,如果没有查到,那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做的结果是黄金不断被偷,盗贼也不断被杀头。

可前一批盗贼光杀掉,马上又出现了一批新的盗贼。

根本杀不完。

官员的权利不受约束的行使,就必然造成这样的后果。

靠杀戮,靠事后惩罚,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远远不够。

真正有用的,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将其权力限制起来。

比如说,让户部管朝廷的收支,又管国库,这就是给户部监守自盗机会。

唯有将其分开,才能进行有效的监管。

正如后世的公司都知道,会计和出纳,不能是同一个人。

否则,不管怎么监管都会形同虚设。

朱允熥决心扭转这一状况,成立大明税务司,将征收商税的权力从地方收到中央,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项措施。

在此之前,商税的弊端主要有两条。

其一是重复征税。

因为征收商税,是由地方官府来收的。

一名商人,从金陵城运一批货物去北平,他可能每经过一个地方,就需要交一次税。

表面上看,三十税一的税率很低,但如果要收三十次呢?

那税率就高得离谱了。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大明,屡见不鲜。

即令商人拿着官府刊发的交过税的凭证,另一个地方的官府也不认。

重复交税在此时的大明是非常普遍的,商人们甚至都习以为常了。

其次是很多权贵的家奴们,帮权贵家经商,他们根本不交税。

各地官府都闭着眼睛,只当没看见。

大明税务司的成立,正是为了解决这两点,不征税和重复征税的问题。

从权贵豪绅手里收税,从地方官府手中夺过征税权。

这与大明银行,大明日报不一样。

后两者占据的是原来的空白地带,基本不损害任何既得利益者。

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自然也容易实行。

可大明税务司不同。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税务司一边“抢钱”,一边“夺权”!

可想而知,其必将面对腥风血雨。

当然,对于这一点,刚刚获得主管税务司之权的朱高炽是浑然无觉的。

熊孩子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事都能上房揭瓦,何况如今大权在手。

至于锦衣卫,他们本来就是做脏活的,自然也不会在意。

当然,朱允熥只是暂时借用锦衣卫来立威。

未来的税务司,还是要筹建自己的人马。

朱高煦和蒋瓛可以帮着抓人,杀人立威,但更多具体细致的业务工作,却需要其他有能力的官员去做。

第二日,大明日报上刊登了朝廷决定成立大明税务司,将征收商税之权从地方官府收归税务司的决定。

当然,大明朝太大了,税务司的分部和相应机构,还没有铺设到整个大明。

目前所管的范围,仍只有金陵城及其郊区。

后面才会慢慢扩张到整个大明。

一大早,新成立的税务司总部,太孙朱允熥亲自前来参加税务司成立的典礼。

待到仪式结束后,税务司大堂内,朱允熥令人搬出了厚厚的两箱文书。

“这是本宫过去几个月内,收集到的与征收商税有关的犯罪线索。”

“其中既有商人偷税漏税,地方税吏纵容包庇不法商人,也有税吏欺压良善商人,胡乱加征税收之事。”

“如今大明税务司已然成立,你们就按这里面提供的线索,顺滕摸瓜,调查官吏不法,以及商人偷税漏税之事。”

这当然都是姚广孝的探听司的功劳。

商人们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相反,很多人都喜欢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四处宣扬。

探听司如今的规模已不算小了,不费什么力气,就搜集到了许多消息。

不过,打探到的情报,只能说是线索,并不是确凿的证据。

然而,有了这些线索,税务司查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自决定变征商税之后,朱允熥一直引而不发,收集这些线索,也是原因之一。

税务司既要从地方官府手中夺权,又要打击背后有人保护撑腰的大商人,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以雷霆之势。

那些人是绝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公开与朝廷对抗,他们倒也不敢。

可不公开对抗,也不等于没有办法。

有时候,软对抗往往比硬对抗更令人头痛。

毕竟,事情还要他们去办。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是自古历来的传统。

按常理来说,税务司成立后,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是将地方官府衙门的负责征收商税的税吏直接转到税务司麾下,从此不再归地方官府衙门管辖,而是由税务司直辖。

这样能以最快的速度接手商税。

这也是素来通行的办法。

哪怕后世社会,基本也都是这样做的。

但朱允熥思考再三,决定干脆另起炉灶。

大明税务司不仅要成为大明朝最令人恐惧的部门之一,而且,也必须是大明最廉洁的部门。

但原来的地方税吏,与商人之间互相勾结,早已是蔚然成风。

别看老朱铁腕反腐,手段狠辣,实际上这种事情根本禁止不了。

因为商税与地税,田税不一样。

田税,地税该征收多少,都是有定额的,即便再怎么从中作梗,其空间也不大。

真要明目张胆的加税,那就是嫌老朱的屠刀不够快。

但商税的征收往往有极大的随意性,从评估货物的价值到是否承认其他地方官府发的征税凭证,税吏通常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

一批货物,在金陵价值二千两银子,在北平价值五千两银子。

按三十税一征税,到底是以金陵的为基准,还是北平的呢?

朝廷的法规,没有具体的规定。

说白了,执法的弹性空间太大,可操作范围太大。

腐败也就成了不可避免之事。

划转原来的税吏,将他们调配新的部门,这些人会一夜之间变得清廉,并秉公执法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而会将不良风气带入到新成立的税务司,污染税务司的环境。

还不如干脆重新招募。

朱高煦双眼放亮:“既然有了线索,那还等着干什么,锦衣卫立即去查办,抓人审问,一旦查实,就依律严办,砍头抄家。”

他已经是磨刀霍霍,迫不及待了。

熊孩子淘气归淘气,本事和能力却还是有一点的。

对于杀人抄家的事,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很快便布置了下去。

税务司的征税官员,在码头,城门,以及各处紧要之地开始征税。

他们正式启用一式两份的发票,作为征税的凭据。

这当然也是朱允熥想出来的法子。

只要持有交税的发票,便能在整个大明境内通行无阻,从此再无重复征税之忧。

与此同时,锦衣卫倾巢而出,抓捕不法商人和与之勾结,贪赃枉法的税吏。

刹时间,金陵城满城风雨。

税务司的下马威,杀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速度太快,宛如雷霆骤降。

许多不法商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打探税务司的虚实,就已经被下了大狱。

金陵城南门,城门口。

一队商贩押着几十车货物进城,被税务司的官吏拦了下来。

“咦,城门口的税吏换人了吗?”

为首的商贩目露惊讶之色。

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

官员们调来调去很正常,但下层办事的吏,通常是极少变动的。

也不知今日为何竟换人了。

他不慌不忙的上前,走到新来的税吏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叠新钞,递了过去。

“这些钱请弟兄们喝茶。”商贩低声道:“咱们这批货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税吏打断。

“不管是谁家的货,都要征税。”

“还有,这些钱请收回去。要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定你一个行贿之罪。”

商贩脸色骤然一变。

他塞钱给税吏,是为了省些麻烦。

毕竟,虽然自己上面有人撑腰,但也不能将下面办事的人都给得罪了。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做生意嘛,总归是和气生财。

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了,才能顺风顺水。

但若税吏如此不识抬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当他怕了一个小小的税吏不成?

“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征我们的税?”商贩沉着脸威胁:“信不信你今天收了钱,晚上就得乖乖退回来,明天你就不能在这里当差了!”

那名税吏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那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大人这么大的威风啊?”

他翘起姆指,反手越过肩头,往后面一指,道:“睁大你的狗眼,往城门上面看看,那里挂的是什么东西?”

商贩顺着税吏所指的地方望去,入目是一串串的人头,悬挂在高高立起一根根旗杆上,望之令人触目惊下。

城墙下还贴着官府的告示,有人正在下面,一边看告示,一边对着上面悬挂的人头指指点点。

“以前城门口的税吏,因贪赃枉法,已经被锦衣卫砍了,枭首示众。”

“一起被砍的,还有不少不法商人,也有给他们撑腰的大人们!”

“你若是想让自己的人头也挂在上面,尽管试试。”

“还有你身后的那位大人。”

税吏拿出一份《大明日报》,往登记收税的桌子一按,冷笑道:“看样子,你们是从外地赶来金陵城的,,恐怕还没有看过最新的大明日报吧?”

“太孙殿下改革商税,从今往后,商税由大明税务司直接征收,地方官府衙门不得插手。”

“你身后的那位大人,若是觉得我征税有问题,大可以去税务司,找小王爷理论,或者去东宫,找太孙殿下。”

“让太孙殿下写一道手书过来,免征你的商税。”

“要不然,就给我老老实实交税。”

商贩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太孙殿下变征商税之事,早已喊了数月,但始终是只听雷声滚滚,不见雨滴降下。

但看正办得风风火火的大明银行和大明日报就知道,太孙殿下不可能一直放任商税之事不管。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办。

如今终于出手了吗?

成立税务司,将地方官府征收商税的权力直接夺了……还杀了这么多的人,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他喃喃自语:“天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