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心知,此案一旦处理不当,必将掀起一场风波。
胡昌达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袁家探探口风。他站起身,连官服都未换,便匆匆出了门。
袁府内,袁放正在书房中品茶。看到胡昌达过来袁子善却没回来,心底已有不好的预感:“昌达,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胡昌达深吸一口气,将袁子善贪污一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袁放。他心中清楚,袁放对袁子善宠爱有加,他知道这必将引发袁家的怒火,但此时他也没办法了。
袁放听完胡昌达的陈述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胡昌达的鼻子骂道:“胡昌达!你收了我的银票,却不肯为我办事!如今还敢来向我禀报此事!你当我袁家是好欺负的吗?”
胡昌达被袁放骂得狗血淋头,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深知自己此刻不能得罪袁放,只能低头认错,连声道歉。
胡昌达擦了擦额头的汗:“萧清明那边拿出一个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贵公子贪污的证据,铁证如山,下官也不能明着包庇啊。”
袁放心底大怒,好个萧家,做出一副要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架势,让他放松了警惕,就对他的儿子下手。
他压下怒火,缓下了语气和胡昌达说道:“刚才是老夫冲动了,昌达莫怪,你再仔细把事情和老夫说一遍。”
胡昌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账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胡昌达叹了口气:“此事连杨家和孔家都有牵扯在其中,下官着实没有把那个本事插手,还请老师原谅。”
说着,他把银票拿出来就想还回去。
袁放抬手阻止了他:“此事不能怪你,这钱老夫已然给了出去,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且收着吧。”
听完胡昌达的话,袁放也知道此事和胡昌达无关,问题全在萧清明这个混账小子身上!袁放此时生吞活剥了萧家的心都有。
胡昌达哪里敢收:“无功不受禄,下官没把事情办好,没脸收这钱。”
袁放见状拍了拍胡昌达的肩,示意他安心:“放心,我袁家也是讲道理的人,此事与你无关,不会怪你,子善现在狱中,还需你多照顾,这些银票,就当是你照顾他的辛苦费了。”
袁放:“若再要推辞,就伤了你我的情分了。”
胡昌达闻言,只好收下了银票。
袁放又安抚了胡昌达几句,才让人送胡昌达离开。
回到书房后,袁放就气得摔了茶杯:“好个萧家!这是要跟我们袁家不死不休啊!”
手下低头询问:“老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做?”
袁放冷哼:“他们竟敢对老夫儿子下手,那就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他们袁家是不干净,但萧家,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去。
同为世家大族,袁家手上也抓着不少萧家的把柄,袁放打定主意要跟萧家斗,直接让袁家人对萧家动手。
与此同时,萧立行也知道了叶云起揭露袁子善贪污一事。
萧立行气得火冒三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捅了袁家的马蜂窝。
他急忙将叶云起叫回家中,怒斥他的愚蠢行为,连带萧海兴也被喊回来了家,挨了萧立行一顿臭骂。
萧立行脸色铁青:“萧清明!我怎么嘱咐你的,我让你将此事轻轻带过,你怎么还牵扯出来账本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将孔家和杨家都一起牵扯进来了?现在袁子善被关进了牢里,他是袁放唯一的嫡子,袁放岂能善罢甘休?”
叶云起心想,打的越热闹越好,不过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坚定的表情:“父亲,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能看着县城的百姓受苦受难,我不能让贪腐之风在县城中盛行。”
萧立行被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怒道:“你这个蠢货!就只知道读圣贤书,我看你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难道我培养你就是为了跟家族作对吗?你这样做,置我们萧家于何地?”
萧海兴也是一旁开口道:“清明,父亲大人都是为了我们萧家好,你才刚做官,不懂里面的道理,赶紧向父亲认个错,莫要气坏了父亲大人的身体。”
叶云起心想萧清明的父亲气出个问题关他什么事,他一点也不为所动:“我哪里有错?我读那么多年圣贤书,是为了明辨是非、为民除害。我不能为了家族的利益而牺牲百姓的福祉。您若是不满,就把我交出去好了。”
反正又不是他的身体,叶云起舍的很大度,大不了他回到自己身体后再把萧清明捞出来,反正想也知道,萧家也是不舍得弄死萧清明的。
萧立行被叶云起的话气得半死:“我看你是读圣贤书读的脑子坏掉了!这几天你不要再出去了,就在家里闭门思过!”
他不可能真的把萧清明怎么样,这到底是他的儿子,现在就看要怎么才能弥补这事了。
萧立行匆匆换了衣服出去,想找袁家和解。
萧海兴无奈的看着叶云起:“我说你是怎么想的,真是单纯为了宛平县?”
叶云起:“自然。”
萧海兴叹了口气:“就算你想当个好官,也不用朝自家人下手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事捅出去,袁家是肯定会找我们麻烦的,怕是你以后升官都要不易了。”
叶云起心说萧清明以后有他提拔,那当然是平步青云。
他现在就是要借萧清明的手把袁家和萧家一起拉下马才好,所以他并没有理会萧海兴:“我当官可不是为了升官。”
萧海兴:“你不为了升官那你图什么?”
叶云起拱了拱手:“自然是为了图不负王恩,不负百姓了!难不成大哥你当官就只是为了升官,一点也不在乎百姓死活?”
萧海兴被自家弟弟这话问的有些哑口无言。
叶云起面露失望,淡淡的道:“大哥不用跟我多说了,我已经懂了。”
这反而搞得萧海兴难受了,他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他一向自认为是家中长子从小就照顾着弟弟,没想萧清明在他没关注的地方,居然长成了一个这般顽固的性格。
官场上执意要做清官的人他见过不少,这些人无一不是遭受打压,最后只能落到最偏僻的地方去做事。
萧海兴不想萧清明也落到这般下场,于是他还想多说几句。
叶云起却是懒得跟他讲了,他淡淡的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大哥和我话不投机,不用再说了。”
萧海兴气得脸都黑了:“你说谁是燕雀呢?”
要不是这是他一向疼爱的亲弟弟,他非要揍一顿不可。
叶云起看得出来萧海兴和萧清明的感情是真的很好,想到日后还要用萧清明,要是能忽悠住萧海兴跟萧清明一条心,萧清明做事也容易很多,于是叶云起多说了句:“大哥,你觉得大王如何?”
萧海兴说:“大王城府深不可测,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叶云起:“大哥猜袁放为何辞了尚书的位置?为何要把户部的利益让出来?”
萧海兴有些意外:“没想你还关注着朝中的事。”
萧海兴解释道:“袁放辞官,是因为大王想动世家,袁家落了把柄在大王手上,袁放不得已才辞了尚书位置。”
叶云起说:“既然都看到了袁家的下场,为何大哥你们还没想过和大王服软?”
萧海兴不以为意:“大人虽说是让袁家没了尚书位置,但袁家在朝中依旧有不少旧部,袁家根基尚在,并没伤筋动骨。”
叶云起:“看来大哥是觉得一直和大王作对是有好下场了?”
萧海兴:“我自然没有这么想,这燕国当然还是大王大。”
叶云起:“既然大哥明白,燕国是大王大,那你和父亲为何还想和大王作对?大王上位以来,对世家多有不满,他是早晚会动世家的,大王和北蛮做贸易不带我们世家,就是想等我们服软。孔家做到宰相,尚且都愿意退位让步,你我才年轻,为何不向大王服个软?”
萧海兴颇为惊讶的看了眼叶云起,本来他觉得这个弟弟是年轻莽撞什么都不懂才干出这种蠢事,没想叶云起竟然对朝政的事竟然这般了解。
叶云起可劲的忽悠着萧海兴:“大哥,你和我还年轻,为何非要和大王作对?袁放做事不妥,已辞了尚书位置,难不成你认为你一辈子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大王手里?你敢保证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有多好吗?你看孔令秋跟着大王,现在年纪轻轻就掌握了与北蛮贸易的重任,大哥莫非不想也去闯一闯?”
这话确实戳到了萧海兴的心窝上,他和孔令秋同岁,如今他还只是在刑部做些杂事,孔令秋就已得到重任,他自然是羡慕的。
萧海兴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回头再说吧,你对官场事还多有不懂,这些不是孩童打闹,说让就能让的,这中间涉及到不少利益,父亲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叶云起点了点头:“那大哥慢走。”
萧海兴带着心事走了。
另一边,萧立行来到袁家门口,袁家的门房立马汇报了此事。
袁放正为袁子善的事烦心,听到萧立行来了,不由冷哼道:“自己儿子都管不住,现在来找老夫有何用?”
心腹询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袁放:“不用理会,就让他在外面等着,等萧立行想明白了,就知道走了”
萧清明没轻没重,把袁子善这事闹大了,袁放固然想救儿子,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好时机。
他袁家得罪的人也不少,袁子善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中间有牵连到不少官员,焉知那些人见了不会等着落井下石。
现在袁家已经在大王面前挨了训,他失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把户部都让了出来,袁家不能再受损下去,否则族里那些老东西说不得要出手干涉。
唯有把水搅浑,才有机会。
萧立行等了一会没等到袁放出来,心知此事无法善了了,只好回去,先通知萧家其他人做好准备。
翌日,袁家门下的人纷纷上折子弹劾萧家数个底层官员贪污受贿,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深究下来,底下就没有干净的,袁家弹劾了萧家,萧家也随之弹劾起了袁家。
陈管家看着乱糟糟的情景,忍不住去找了叶云起。
“大人,现在萧家和袁家都闹了起来,您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陈管家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叶云起真的因此被萧立行厌弃,那他跟着叶云起,怕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叶云起说:“闹成什么样了?”
陈管家于是把打听到的事情都和叶云起说了。
叶云起把书翻了一页:“那还早,不用急。”
陈管家叹了口气:“您还不急啊?现下您被关在了府里,怕是老爷也不会让您去宛平县了。”
叶云起:“我去宛平县上任一事,不是父亲能轻易左右的,你且等着,自会有人请我去上任。”
陈管家有些意外:“您的意思是?”
叶云起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继续去打听着消息,有事和我汇报。”
陈管家捉摸不透叶云起的心思,心底更加恭敬,他点头答应:“是。”
因为袁家和萧家互斗,御史台一连几日就收到几十件大大小小官员犯罪的案子,因为涉及的事情太多,袁子善的案子反而暂时搁置了下来。
胡昌达头大不已,抱着这些折子找上了梅元庆。
“老师,现在袁家和萧家彻底闹了起来,我台上的案子都要堆积如山了,您看这要如何处理?”
梅元庆叹了口气,指了指台上的案子:“你瞧我这里,也不比你那好多少。”
梅元庆比胡昌达更烦,他是御史台大夫,事情多了,最终都需要他来一一决断。
而这些案子又都涉及袁家和萧家,梅元庆把一些不大不小的案子都分给了中丞去处理,五品官员以上的案子,中丞处理不了,就只得他来处理,他这本就压着一些公务,加上这些繁琐的事情,事情是愈发做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