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李林甫被算计,李林甫罢相,李瑄率兵至右相府
“杨铦有如此张狂吗?”
经过李瑄一番添油加醋后,连李隆基都有些吃惊。
捕杀杨锐,确实经过他同意,因为杨锐只是玉环娘子不认识的远亲。
杨铦可是杨玉环正儿八经的堂兄。
而且杨玉环的情况还比较特殊,由于小时候丧父,她们姐妹都是都是由叔父杨玄珪和杨玄璬资助、抚养长大。
所以杨玉环的堂兄能直接得到三品的大位。
在爱屋及乌之下,被李隆基宠信。
如果李隆基真有决心,哪怕有杨玉环阻止,他也能削掉五杨的权势。
然李隆基心中,对他们已有纵容。
不过当李隆基听到李瑄的汇报后,哪怕他纵容杨铦,也有些生气。
一个光禄卿,竟然要劫一个犯罪的县令,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能姑息的事情。
“李相在胡说,兄长只是为见杨锐一面,绝对不是劫走杨锐。”
韩国夫人辩解道。
她只知道杨铦去见杨锐的目的。
而且杨铦哪有胆子直接劫人。
“杨铦将马车横到官道上,数以百计的行人、商队亲眼目睹……杨铦召集数十名奴仆,还携带兵器,这是想干什么?杨铦殴打杜御史,也有许多人看见,这还不算是动机吗?如果诸位娘子不信,可以将在场的人都叫过来作证。”
李瑄对韩国夫人反驳道。
看李瑄话语中信誓旦旦,杨氏三姐妹也一阵心虚。
她们无法确定当时杨铦是否脑子抽筋,毕竟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猖狂。
“圣人,我兄长应是一时糊涂,那杨锐该如何判就如何判,与我兄长无关。”
虢国夫人靠前向李隆基说道,说话的时候,还晃了晃杨玉环。
她希望杨玉环赶紧说句话。
但杨玉环一时左右为难,她叔父们都待她很好,特别是杨玄璬,将她接到洛阳养大,并视若己出。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边是她倾慕的人,一边是她的兄长。
她相信李瑄所言是对的,但她明明警告过姐姐们和兄长们,为什么不听她的呢?
杨玉环不知道的是,她的性格已经被她的兄长和姐姐们,拿捏得死死的。
但五杨没料到的是,在自己和李瑄中,理智的杨玉环选择了后者,站在正义的一方。
任杨玉瑶一再提示杨玉环,杨玉环始终没有开口帮杨铦求情。
李隆基也因为这件事情,横眉怒目。杨铦太不像话了。
一定要重罚他。
不过当她扭头看到杨玉环一脸难过的娇柔模样时,冷静下来,愤怒消散。
终于是玉环的兄长,处置了杨铦,玉环一定会难过。
杨玉环此时难过是人之常情,但李隆基将杨玉环捧在手心,看不得杨玉环一点不好。
“七郎!杨铦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就将他放了吧,我会罚他俸禄,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李隆基脸变得很快,准备让李瑄释放杨铦。
“臣觉得杨锐犯案,与杨铦有过。请允许臣查清楚,再做定夺。”
李瑄第一次,对抗李隆基的意志。
这让李隆基眉头一皱,心里也很不舒服。
因为李瑄从来顺着他的话,有时候好言相劝,有时候引经据典。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直接拒绝过他。
这让李隆基有一种李瑄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如果李瑄是张九龄那种,一直谏言硬刚的大臣就算了,可李瑄偏偏不是那种人。
在这个时候,李隆基已经不考虑对错了。
“三郎,让七郎细查一下杨锐,我杨氏的
恩宠已经够多了,不能作出危害国家的事情。”
杨玉环感觉到李隆基即将发怒,连忙摇晃李隆基的手臂,劝说一声。
“也对!”
李隆基听到杨玉环的轻声细语,这才醒悟。
原来杨铦才是错误的一方。
只是芥蒂已经埋在心中。
“七郎仔细查办杨锐案,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入宫向我汇报。”
李隆基向李瑄吩咐一句,让李瑄退下。
不过为了不让杨玉环左右为难,他一定会保住杨铦。
大不了动用权利特赦!
皇帝可以特赦犯人。
但特赦也不是随便用,除了重大事件的“大赦天下”,其他有争议的案子,每特赦一次,都会损失威望。
但李隆基不在乎。
“臣遵旨!”
李瑄拱手领命。
他已经准备接受李隆基的怒火了,也准备与李隆基据理力争。
没想到杨玉环会帮他说话。
虽然他曾经向杨玉环说过,要“护贵妃娘娘”,但他毕竟是外人。
再看杨玉环,面若芙蓉的她,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似仿徨,似纠结……
李瑄的眼眸不能停留,向李隆基一礼后,转身退去……
而杨玉环的目光也才落在李瑄的背影上。
如山如岳,无比的高大,他的每一步,都像脚踏实地一般。
……
杨氏三姐妹非常扫兴地回到府邸。
她们已经确定,杨玉环对李瑄的偏袒。
可她们有什么办法呢?
权力来源于杨玉环,总不能去质问杨玉环原因吧?
不论杨玉环想法如何,她们都得闭嘴。
这一次,五杨在虢国夫人的府邸集合。
还有一个人,是杨国忠!
杨锐是他的堂弟,但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堂弟被逮捕,而情绪失衡。
反而他是最冷静的。
在杨国忠的眼里,堂弟哪有远方的杨铦亲密。
他只向权势看齐!
“李七郎开始对付我们杨氏,今日是兄长,明日定是我们。玉环也被李七郎迷惑,不肯为自己的兄长求情。我等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难道就要这么舍弃,向李七郎俯首称臣吗?”
杨玉瑶在正堂向诸杨说道,想请一个对策。
以前她向往高大英武,文武双全的李瑄的,现在李瑄蓄胡须以后,更有魅力,但却成了她讨厌的样子。
以前她有多喜爱,现在就有多讨厌。
归根结底,李瑄挡住了她的荣华富贵,阻碍了她施展权力。
“绝对不能!一定要将兄长救回来。”
八姐秦国夫人说道。
“‘对!兄长若被李七郎治罪,我们杨氏将抬不起头。’”
大姐韩国夫人也说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们哪还能回到过去啊!
以前在蜀地的时候,她们虽然有点家底,但面对地方县令,也得去巴结。哪能如今天一样!
平民百姓一年花费一贯不到,这该怎么活下去?
她们无法想象!
“国忠,你最聪明,权势最大,你觉得我们杨家该如何呢?总不能一直被李瑄骑在头上吧!他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杨玉瑶问向她的姘头杨国忠。
原本杨慎矜掌管太府。
但杨慎矜从御史中丞升任为御史大夫后。
御史中丞和太府卿被杨国忠领了去,成为杨氏这一辈第三位“紫衣大臣”。
除此之外,杨国忠还兼任二
十多个使职。
李隆基是真喜爱能说会道,聪明伶俐的杨国忠。认为杨国忠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
杨国忠雄心勃勃,也不甘心止步于此。
“恕我直言,我杨氏看似权势滔天,实则异常虚浮!
杨国忠却说出不一样的话。
“国忠说笑了,我杨氏都不算富贵,天底下还有富贵的家族吗?”
驸马爷杨锜不敢苟同杨国忠的话。
壮岁三紫袍,姐妹三国夫人。
又有贵妃在内。
谁言杨氏不富贵?
“有!李七郎的家族。”
“李七郎是宗室,父亲曾是宰相。他自己把持朝政,权势滔天。光禄卿和卫尉卿虽是三品,权力却很一般?真正的决策还是六部。我虽是御史中丞,但头上有御史大夫杨慎矜压着。看朝中实权,大半为李七郎爪牙。李七郎的大兄为户部侍郎,三兄为京兆少尹,四兄中书舍人,五兄为起居郎,这些虽不是三品,但要么是天子近臣,要么是实权官职……”
杨国忠说这么多,只想表达一点。
他们杨氏没有宰相,甚至连个尚书都没有。
所以显得三品的官吏非常虚。
如果有宰相,何至于此?
杨氏三姐妹和杨锜都能听出杨国忠的意思。
谁可为宰相呢?
杨铦官司缠身,杨锜身上无使职,说明李隆基没看到杨锜的闪光点,也不可能。
杨国忠这么说,大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自开元以来,宰相不过三人,哪怕圣人再宠信你,也不可能任命你为宰相。”
虢国夫人向杨国忠说道。
大唐虽然是“群相制”,宰相都是五人以上,但李隆基时代,任命宰相最多三人。
一般为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右相)为首席宰相,门下省的长官侍中(左相)为第二宰相,再加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尚书,为第三宰相。
甚至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两名宰相。
开元前中期,李隆基喜欢宰相互相制衡,他从中调解,掌握权力。
开元后期到天宝年间,李隆基希望宰相不要有争斗,和睦相处,他可以耳根清静,随时享乐。
“确实如此!圣人若罢相,最有机会成为宰相的人,必然是我!”
杨国忠自信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谈何容易?李林甫宰相的时间太长了,他看起来行将就木,谁知他还能活多久呢?李七郎现在掌握朝政,是变法的主持者,朝野声望,如日中天,他更不可能离开。裴宽老贼有李七郎鼎力支持,想罢他可不容易。罢相的事,全在圣人,如果在圣人面前提,必被厌恶。”
杨玉瑶向杨国忠分析道。
提到裴宽的时候,她也是咬牙切齿。
有一次,裴敦复的部下犯法,想要兼任刑部尚书的裴宽网开一面,裴宽虽然和裴敦复同为闻喜裴氏,但法不容情,拒绝了裴敦复。
裴敦复因此怨恨,贿赂三百金给杨玉瑶,希望杨玉瑶能在圣人面前中伤裴宽。
她高估了自己。
虽然她让裴宽很狼狈,但李隆基并没有罢裴宽宰相的职位。
所以每当杨氏的事情,裴宽都会支持李瑄。算是对杨玉瑶的回击。
“这一年来,我察言观色,发现李林甫逐渐失宠,圣人也不再听信李林甫了。我已经有计策,必定可以将李林甫拉下马。”
杨国忠准备挑软柿子捏。
李林甫从没有辜负杨国忠,一度为他说话,还打算提拔他。
谁知在关键时刻,杨国忠背叛李林甫。
忘恩负义的人,会反过来憎恨自己的恩人,
把恩人弄死,才会心安理得。
杨国忠此时就是这种心态。
“什么样的计策,说来听听?”
杨玉瑶眼睛一亮,追问道。
“这是朔方黄河南部突厥奉信王的信件……”
杨国忠没有隐瞒杨玉瑶。
说着,他掏出一份信件,显然谋划已久。
杨玉瑶立刻抢过信件观看,杨锜、秦国夫人、韩国夫人也凑上前。
信件是奉信王阿布思写给李林甫的,其上的意思非常模糊。
但能看出李林甫与阿布思有结交。
阿布思是投靠大唐的突厥首领中最大的一支,麾下兵马众多。
李林甫谨小慎微,是不可能结交阿布思的。
这是杨国忠伪造的信件!
对于急躁的李隆基来说,伪造就够了。
因为这是哥舒翰为他献上的计策,哥舒翰还愿意为他作旁证。
掌管河西兵马的哥舒翰曾经是李瑄的部下。
杨国忠也不知道哥舒翰为何会与他亲近。
他怀疑是李瑄授意哥舒翰这样,准备弄死李林甫。
他可不管这些,只要能干掉李林甫,他成为宰相就行。
“如果李林甫罢相,李七郎岂不成了首席宰相?”
杨玉瑶不甘心地说道。
“李七郎现在就是首席宰相!他就算升任成右相,又有什么关系呢?主要是宰相的席位空缺,我们杨氏就有机会了。”
杨国忠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以说右相是百官之首,但在权力方面,李瑄才是首席宰相。
这种观念,现在人可能拗不过来,但几年后,朝野都会这么认为。
因为李瑄已经形成一套自己的体系,胁迫了右相。
就像唐初的尚书左仆射为首席宰相。
现在尚书左仆射只是闲职而已,由大臣兼任。
“能成功吗?”
秦国夫人担忧地问。
杨国忠和李林甫有仇,但杨氏没有,相反,李林甫还很尊重杨氏。
“一定可以!趁着哥舒翰回京述职,我明日就将信件呈给圣人。早早成为宰相,对抗李七郎。”
杨国忠笃定道。
看李瑄天天八面威风,他羡慕嫉妒恨。
他在李瑄面前卑躬屈膝,就是为了有一天将李瑄压制。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则五鼎烹。
为达成目的,杨国忠不择手段。
“那兄长怎么办?他还在李瑄手中!”
绕了半天,他们又回到这个话题上。
“看李瑄怎么下定论了。现在我们只能再求求贵妃,求求圣人。”
杨国忠没有大权在握,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需要等待李瑄的动作后再决定。
不过杨国忠认为,圣人不会让李瑄治罪杨铦。
……
事关重大,李瑄亲自坐镇御史台,对杨锐进行审讯。
和李瑄所料的一样,杨锐并不是一个硬骨头,被抽了几鞭子后,立刻老实交代。
他确实贿赂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给杨铦。
李瑄得到通报后,并没有放过杨锐。
因为杨锐贪墨军户抚恤,并致残军户的行径太恶劣了。
他下令笞杨锐五十下。
必要将杨锐打得皮开肉绽,让他为所做的错误忏悔。
但正是因此次刑罚,又让李瑄得到一些信息。
杨锐忍不住笞刑,才打了十几下,就将“我招”挂在嘴边。
杜甫继续审讯,牵连出其他。
原来杨锐还为原上洛郡太守牵线搭桥
,使原上洛太守认识杨铦,赠予三百金。
这些黄金,自然是勾结龙沙河金矿的官吏,中饱私囊而来。
上洛太守赠予杨铦三百金,不代表他只贪墨三百金,这案子再次升级。
杜甫让杨锐在证状上画押,按照承诺,不再笞杨锐。
李瑄看到状纸的内容后,立刻下令逮捕在长安等候调查的原上洛太守。
同时,李瑄传令新任上洛太守王昌龄,逮捕龙沙河金矿官吏,搜索原太守的府邸、庄园,以得确凿的证据。
等全部罪状拿到手,再将此案向李隆基上禀。
……
翌日。
杨国忠和哥舒翰一起去求见李隆基。
他们将伪造的状纸呈给李隆基,说这是他们截获的信件,不敢大意,故向圣人禀告。
李隆基乍一看,只是李林甫与阿布思的书面往来。
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宰相私下结交胡人部落首领,是一种僭越。
李隆基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哥舒翰做旁证。
生气的李隆基将李林甫叫过来。
“拜见圣人!”
李林甫慢步到李隆基面前后,躬身拜道。
他不知李隆基为何突然召见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的事情了。
看到杨国忠在李隆基旁边笑里藏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天宝以来,韦坚、杨璹、杨慎矜、杨国忠、吉温等,等先后背叛他,并在他背后捅一刀。
他至今没弄明白是什么原因。
李林甫与李隆基相差两岁,但看两人的精气神,说他们差十岁也有人信。
政治上的失意,让李林甫衰老更快。
“看看这是什么?”
李隆基把“阿布思”的信件扔到李林甫的脸上,并斥道:“右相好大的胆子!”
李林甫见李隆基发怒,心中咯噔一跳,他知道事情出在这封信件上。
他只能捡起信件,颤颤巍巍地打开观看。
只有看到信件的内容,他才有机会辩解。
不过白纸黑字的信息,让李林甫面色惊惧。
突厥首领阿布思写给他的信件,他和阿布思并无交集啊?
这是陷害他结交边地胡人骑兵。
他第一时间想得是,阿布思与杨国忠勾结起来陷害他。
并没有怀疑此信件的真假。
这一切都在杨国忠的意料之中。
“圣人明鉴,阿布思污蔑臣,请召阿布思回来,臣与他对质。”
现在李林甫只能跪地向李隆基请求道。
“圣人,臣早说过了,右相会说自己被污蔑……”
杨国忠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不过是正常的书信,右相这么急干嘛?凭阿布思的数千骑兵,还想突破朔方军,来到渭水吗?”
李隆基听信杨国忠的话,沉声说道。
自始至终,他没把阿布思这个部落酋长放在眼里,他只是对李林甫结交阿布思无比失望。
“老臣侍奉圣人二十载,一向兢兢业业,心中唯有圣人。不敢有其他心思,还望圣人明察!”
李林甫继续向李隆基磕头道,砰砰得响!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自己失去圣人的宠信。
他了解李隆基,如果是以前,这种消息李隆基根本不会相信。
杨国忠能利用阿布思陷害李瑄和安禄山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林甫只能通过苦肉计,让李隆基动恻隐之心。
“罢了!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与阿布思来往了。”
李隆基回想李林甫的二十年,一起有很多快乐。
当时的李林甫俊美又意气风发,现在满头华发。
再看李林甫一直用头碰着青石砖,苦苦哀求。
他于心不忍!
决定放李林甫一马。
“谢圣人!谢圣人!”
李林甫没有再辩,决定先退出兴庆宫,等圣人冷静一下,再调查阿布思的事情。
这一幕把杨钊气得牙痒痒。
他没料到老匹夫用苦肉计,让圣人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杨国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甫一步一晃地离开。
……
浑浑噩噩的李林甫回到右相府。
此时,他的额头青肿。
刚一下马车,一个趔趄,幸亏有奴仆扶着,不要就栽倒在地。
本来身体就差,身心受到打击,让李林甫头晕目眩,看天地不知是方圆。
口蜜腹剑,玩弄权术是他的活儿啊!
现在竟被杨国忠这个小瘪三戏弄、陷害。
更悲凉的是圣人竟然相信。
李林甫越想越气,最后直接病倒。
李霅、李屿等儿子立刻从府衙回来。
而正在济生堂学医的李腾空也回到李林甫的膝前。
她为李林甫诊断,得知父亲不仅气急攻心,身体也积劳成疾。
她的医术还未达到悬壶济世的程度,即便慕道,即便知道父亲罪恶盈天,她还是请大唐第一名医,济生堂祭酒陈藏器来为李林甫诊治。
陈藏器虽是李瑄提拔,但他本着原则,还是帮李林甫看一下。
觉得开一些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有好转。
但陈藏器离开右相府后,让药童将李林甫大病的消息告诉李瑄。
李瑄回府以后,合计这一信息,半夜才睡。
他也该对李林甫出手了。
哪怕李林甫时日无多,李林甫还是宰相,李瑄不放心。
第二日,早朝。
李林甫请假,不能上朝。
李隆基好不容易来一次朝会,看到李林甫不在,面露不悦。
昨日的事情,他还耿耿于怀。
下朝以后,李隆基在召见李瑄。
“杨铦的事情怎么样?”
李隆基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直接向李瑄询问道。
“臣还在审讯,等全部完成,就将证据和状纸呈给圣人。”
李瑄不想这个时候吐露杨锐案,他会等王昌龄将上洛郡那边搞定,再向李隆基禀告。
“适可而止!不要让贵妃伤心。”李隆基还不忘警告李瑄。
他非常希望李瑄放手,但不好明说。
在他看来,释放杨铦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影响。
李瑄这一次真的多事!
“臣遵旨!”
李瑄只能用领命来敷衍。
“右相病假,这段时间执政事笔和中书门下印,就由七郎暂管了。”
李隆基将主要事情告诉李瑄。
“臣一定不会疏忽懈怠。”这是李瑄意料之中的事情。
“昨日杨中丞和哥舒将军向我禀告阿布思……”
李隆基突然告知李瑄昨日关于李林甫的事情,又问道:“七郎怎么认为呢?”
“臣虽然与右相是姻亲,但认为此有蹊跷。”李瑄表情凝重,向李隆基说道。
“右相已经病了,会有什么蹊跷?”
李隆基认为李林甫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当年司马懿称病不朝,于是拥有了天下……”
李瑄向李隆基暗示道,有的人老奸巨猾
,不得不防。
听到李瑄的话,李隆基刚拿起的茶杯,猛然放下,茶水四溅。
李瑄的话,成功勾起李隆基的疑虑,又想到李林甫与阿布思勾结在一起。
“当然,这可能是臣多想了。不过我们这些身为宰相的臣子,家中侍卫和奴仆合起来不过数十人。而右相家中的奴仆足足数百人,其中不乏骁悍,他出行的礼仪已经大过太子。这些披上盔甲,应该能做成大事。”
李瑄告知李隆基李林甫违反礼制,有图谋不轨之心。
李林甫家大业大,豢养数百奴仆,这不是什么秘密。
司马懿仅凭借三千家兵,完成谋逆;老祖宗八百私兵进入玄武门,这也是实事。
“既然病了,就卸任养老去吧!免去李林甫右相的职务。”
“七郎,你立刻带金吾卫,将李林甫的奴仆,全部驱散流放。”
疑心深重的李隆基连下两条命令。
有时候危言耸听的话,李隆基却会相信。
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和事物,都应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除非李隆基特别宠信一个人,心里认定这个人是忠臣良将,那一切的不利言语发生在他身上,都属于污蔑。
李林甫老而无用的念想,已经在李隆基心中形成,不论李林甫有无这样的心思,李隆基都不打算再用李林甫。
右相的官职,该给更有才干的人。
“遵旨!”
李瑄领命。
他很激动,李林甫终于要退出历史的舞台。
虽然李隆基没有削去李林甫“开府仪同三司”的从一品散官和晋国公的爵位。
但经此一事,李林甫的破落是必然的。
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就看杨国忠在今后会不会痛打落水狗,牵连李林甫的家人。
李瑄相信,杨国忠肯定会,因为杨国忠是小人。
历史上的杨国忠,在李林甫死后都要陷害掘坟。
在这个时代,李林甫的家人享受李林甫带来的特权和一切荣华富贵。
李林甫所犯下的罪行,他自己是无法承担,只能由他的后人去弥补。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李瑄想手刃李林甫,让其家破人亡。
当了几年宰相后,李瑄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的目标只有一条,他心中的信念,始终如一。
他堂兄被杀,是死有余辜,即便没有李林甫,李瑄也会宰了堂兄。
没必要把快死的李林甫杀死,又祸及家人。
而且李林甫还将姜月瑶嫁给他,给他诞生了李淞。
把李林甫打回原形,也算报了当初在朔方军中害他的仇怨。
至于“另一个时空”的恩怨,李瑄没有算在内,他更理性了。
拟订好诏书,李隆基用传国玉玺,盖上印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章。
等这诏书一到李林甫就不再是宰相。
离开兴庆宫后,李瑄带着诏书,带着金吾卫,直奔李林甫的府邸。
右相府的管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门前,制止金吾卫闯入。
之前金吾卫是给右相开路的,今天想闯入,是想干什么?
“冲进去,将所有男性奴仆抓起来,反抗者杀无赦!”
李瑄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向金吾卫将军下达命令。
“遵命!”
金吾卫将军领命,下令道:“冲,阻拦者,格杀勿论!”
话音落,前方穿着明光甲的金吾卫士兵挺枪直冲,气势汹汹。
右相府的奴仆见金吾卫认真,便不敢抵抗,管家赶紧去禀告李林甫。
右相府
是长安第一宅院,平康坊也算是大坊了,右相府竟然占据整个平康坊的四分之一。
李林甫的诸多子孙和未出阁的女儿都住在右相府。
他二十多个女儿,二十多个儿子。
再加上要防备刺客,看家护院,养三五百个奴仆,这很正常。
坏就坏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瑄淡化他在朝堂的影响力,他失去李隆基的信任。
“李相,这是何为?”
将作监李岫正好在家中侍奉父亲,得知李瑄带金吾卫闯入家中,连忙前来质问李瑄。
“圣人诏书,让右相出来接旨吧!”
李瑄挺直身躯,面无表情地向李岫说了一句。
“父亲病重,难以下榻。请李相和中官移步堂内。”
李岫见到李瑄身旁的张韬光,只能忍着请求道。
他看到涌入右相府的金吾卫越来越多,足足有千人。
传达诏书,哪用这么多金吾卫?
李岫握紧拳头。
他们家恐有大难!
“嗯!”
李瑄向张韬光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到达李林甫所居住的堂屋中。
得知圣人诏书来,李林甫被两名小妾搀扶着起床,提踏着便鞋,来到正堂中,身旁一众儿女守候。
还有总角小儿在旁边抽泣。
脸色苍白的李林甫看到是李瑄亲自前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瑄可不是杨国忠啊!
李瑄看到李林甫没有精气神,虚弱无比,嘴唇铁青,似乎没有力气去说话。
他又扫了一眼屋内。李林甫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于是示意张韬光宣旨。
张韬光赶紧站出来,展开诏书。
李林甫、李岫等拱手先礼。
“朕承天运,君临四海,夙夜忧勤,以保社稷。念及国之重器,须得贤能以佐之。然李林甫居高位而怠其职,行不端而失其德。
其于政事,屡有疏失,决策不明,致民生多艰,朝纲渐紊。或用人不当,贤良被抑;或处事乖张,政令难行。朕屡加劝勉,冀其改过,然未见其效。
今为安邦定国,整肃朝纲,罢去李林甫右相之职,收回印绶。着即在家思过,不得干预朝政……”
张韬光一字一句念罢相文书。
李隆基非常不客气,没有以其年老病而罢相,而是数李林甫之过罢相。
不是让其养病,而是让其思过。
又警告李林甫不得干预朝政。
这代表这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