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年间落叶凋谢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马俱碎,沙丘强弩

“你确实如你的名字一样勇敢,但也仅此而已!”

李瑄迅速收槊,阿勒卜的尸体从战马跌落。

阿勒卜出身于药罗葛氏,他的名字中含有“勇敢”之意。

当身体落在黄沙上的那一刻,阿勒卜的意识逐渐散去。

他最后的力气,也只能抓住一把黄沙。

一向自负,他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威震草原的勇力。

原来,他也不堪一击!

气息断去的时候,阿勒卜无力地张开手心。

手中黄沙被风吹散,他希望叶护如此一样能逃出唐军的包围……

阿勒卜知道自己麾下铁骑不能抵抗太久,所以想拼命将李瑄刺杀,挽回局势。

但却是加剧回纥近卫铁骑的失败。

“将军……”

阿勒卜死后,亲卫们一声大吼,万念俱灰,要与李瑄和李瑄亲卫拼命。

李瑄挥动马槊,左突右刺,将一名名回纥亲卫抽下马。

神策卫随李瑄冲击,每一次冲击,敌人就越来越少,几回合后,没一个站在马上。

随后,李瑄率亲卫入阵中。

回纥的铁甲,不及马槊的锋利。

李瑄以无双神力,驾驭马槊突刺。

与月色争辉的槊刃,在黑夜中如银色吐信一般,一出一收,回纥近卫军铠甲破碎。

别的士兵冲锋起来需要依靠战马的力量,但李瑄只需要借助战马的速度。

以战马的速度为助力,他能更有效杀敌。

凡接触李瑄槊刃的回纥近卫军,没有能再回头的。

回纥骑兵已经很久未看到阿勒卜的旗帜。

他们看到李瑄入场后,只就知阿勒卜凶多吉少。

因为阿勒卜是草原上的雄鹰,是回纥最勇敢的猛将,不可能像那些懦夫一样,临阵脱逃。

不过这些回纥近卫军也格外坚强,没如其他回纥骑兵一样求饶,唐军只能通过“破甲”“围刺”“挑马”“勾刺”等方式,一一瓦解这些铁骑。

双方铁甲的辨识度很高,不存在夜间误伤。

随着时间推移,血液流淌,浸透沙子,月光下显得十分妖异。

以多击少,李瑄杀死数十骑后,唐军精骑也在夜色中完成围剿,回纥近卫全军覆没。

在火把照耀下,李瑄下马休息一番,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甘霖入腹,精神提振许多。

其他精骑也稍微修整一下,人与马恢复气力。

“距离张将军和车将军所在地还有多远?”

行军司马岑参来到身边后,李瑄向他询问。

“启禀李帅,还有六七十里距离!”

岑参不需看地图,就向李瑄回道。

“传令南霁云和李朱师,让他们务必补好漏洞,回纥骑兵碰撞头破血流后,一定会改变向两边突围。谁能捉住磨延啜,本帅奏他一等的功勋。”

李瑄让传令将去传达指令。

传令兵皆一人四马,奔跑有余力。

他从俘虏口中得知,此行的统帅是他的老熟人磨延啜。

“英武可汗”磨延啜若折戟在这里,回纥将出现大动荡。

“荔非将军,你率领精骑在追击的时候盯住两侧,如有动静,将兵支援。”

李瑄又向荔非元礼吩咐道,以防止回纥从两侧突围。

他用类似于后世蒙古骑兵的战术,将两侧的数千精骑,以大队小队,分布置百里。

让回纥溃兵觉得从两侧突围难如登天。

“遵命!”

荔非元礼领命。

大唐精骑对付回纥铁骑颇为费事,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好在轻骑未参加战斗,两队轻骑,依旧赶着回纥溃兵向前。

回纥溃兵已经多次想从两侧突围,他们认为从两侧更容易逃脱。

虽夜间中轻骑不容易骑射,但轻骑数量极多,一层围着一层,一队接着一队,纵横交替。

轻骑手中的横刀,在夜间是杀人的利器。

当然,也有漏网之鱼逃窜,唐军轻骑没有因小失大,去追击那些逃跑者。

在这种情况下,回纥溃兵不得不放弃从两侧突围,只能向前。

马匹早已不能奔跑,许多聪明的回纥骑兵,趁着近卫军在与唐军精骑大战,慢走停歇,为战马补充体力。

回纥溃兵行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没有粮食,有的还没有水。

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归家之路,远离唐军的阴影。

特别是那些戴着护面的唐军,如同只会杀人的猛兽一样,每每想起那铁马铁甲,经历者皆不寒而栗。

渐渐地,天色已亮。他们逃了一晚上。

阿勒卜临死前为回纥溃兵争取时间,使唐军精骑短时间内无法再追上。

……

这是一片连绵数十里的沙丘,就像一座座山脉一样,高低起伏。

最高的沙丘非常陡峭,骑着马无法奔上去。

好在沙丘与沙丘之间,有不少类似于孔道的道路。

穿过这一带的沙丘,就会有一段平坦的路程,直至离开沙漠,进入原野。

最先到达这里的,当然不是身披铁甲,率领近卫军的磨延啜。

而是一些最早溃散的回纥仆从和回纥骑兵。

他们轻装简行,领先磨延啜一大截。

本以为晨曦降临,他们已迎来曙光,当他们准备越过这一带的沙丘时,却发现令他们震撼的一幕。

一处沙丘小道,一面面盾牌立在黄沙之上。

盾牌的后面,是挺着长枪的铁甲士兵。

他们的身后,还有大唐的战旗。

沙丘与沙丘相隔的主大道上,放着两重鹿角。

一名名身披鱼鳞铁甲,拄着长刀的唐军整齐站立。

他们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仿佛一座座铁塔一样,给人一阵庞大的压迫感。

回纥骑兵南下阅兵的时候,就是从这条沙丘大道通行,现在却被陌刀军堵得严严实实。

“唐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从天上降临的吗?”

“完了,所有沙丘道路都有唐军,他们都穿着铁甲!”

“那手持长刀,戴着面具的,怎么和战场上的那队骑兵一样,他们会不会一样厉害?”

“走投无路,从两侧突围吧!”

“我们人困马乏,已经跑不动了,两侧的唐军轻骑经过换马,状态比我们好太多,而且现在天已亮,我们怎么可能逃过数十重骑射呢?”

一众回纥溃兵聚集起来,不敢冲过。其中还有几名回纥仆从小部落的首领。

他们更是揪心。

早知如此,就率部落投靠大唐了,哪用经受这种恐惧。

他们埋怨磨延啜,应该在昨天中午时就突围,那样就不会被堵住归路。

唐军从风沙中突袭而来的时候,回纥联军的胜算已经不大。

当唐军冲入大营,有数千回纥联军士兵未骑上战马,就被冲溃。

那些人只能随便找个营帐躲进去,等战后投降。

半个时辰后,沙丘附近汇聚的回纥溃兵地越来越多。

“归家的路就在前方,是立刻投降当俘虏?还是拼命冲过去?”

一名小部落首领厉声一喝。

“冲过去,不要冲唐军

重甲步兵,那里通道狭窄,易守难攻。我们一起冲唐军的蒙面刀兵。先让人下马将鹿角挪开。”

又一名部落首领回应。

战败被俘,很可能成为奴隶。与其如此,不如殊死一搏。

其他的回纥溃兵也想试一试。

几个部落首领立刻安排他们的奴仆,骑马到鹿角边。

鹿角沉重,上面除大尖刺以外,还有许多小尖刺,必须用长矛挪开。

即便是唐军临时组装的鹿角,依然能对骑兵造成死伤。

数十奴仆刚下马,准备挪开鹿角的时候,上百名强弩手立刻从陌刀军后面出现,他们持擘张弩到前。

“咻咻咻……”

他们扣动扳机,只有不到十步的胡人奴仆纷纷被射死。

远处的回纥溃兵见此,心中一寒。

“他们只有两重鹿角,我们一起冲过去,将鹿角挑开。几千骑还怕他们中看不中用的刀兵吗?”

一名部落首领心一横,咬牙说道。

他们没有几副铁甲,被轻骑追击,很难有活路,宁愿尝试冲一次唐军刀阵。

以前没有见过陌刀阵,只希望这是花把式。

“勇士们,冲!”

其他的部落首领,还有回纥的溃兵将领觉得是这样。

只要能冲过沙丘,唐军轻骑即便想追他们,也要多绕数十里。

他们生还的概率更大。

不过也有一些回纥溃兵不愿意这样,他们骑上战马,准备从较矮的沙丘,攀爬上去。

通过翻越沙丘的方式逃脱。

“轰隆隆!”

战马扬沙,用最后的力气冲锋。

“握刀!”

张兴双手握住陌刀,大喊一声。

“唰……”

所有的陌刀兵将拄着的陌刀用双手握住,整齐划一。

有的陌刀兵还有一些紧张。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实战。

唯有张兴没丝毫情绪,他认为伏击溃兵,体现不了陌刀军的勇敢。

数千回纥溃兵一拥而上。

“咻咻咻……”

距离近时,这次出现二百强弩手,对着回纥溃兵一阵射击。

“咴咴……”

战马惨叫,不断人仰马翻。

好在唐军强弩手不够,引三轮弩箭后,就立刻退到陌刀军的后面。

他们丢下强弩,换上长矛,结阵在一起。

若回纥骑兵真冲破陌刀军,他们也有防御手段。

数千溃兵,在到鹿角前时,纷纷勒马,他们用长矛勾住鹿角,准备将其挑开。

“将士们,攻!”

看回纥溃兵停马去应对鹿角,张兴一声令下。

陌刀兵挺着陌刀大步流星驰前。

相比于回纥溃兵脸上的恐惧,回纥溃兵只能看到陌刀兵护面下眼中的坚毅。

“咔嚓!”

张兴握着大号陌刀,主动将第二重鹿角砍碎。

此时,回纥溃兵已经挑开第一重鹿角。

见张兴来,几矛一起攒刺张兴。

“铛!”

张兴凭借特制的内外甲,都不用格挡,除非要刺他脖颈以上。

“噗嗤!”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张兴将一名回纥溃兵的战马脖颈砍破。

鲜血飙溅,战马侧倒,那回纥士兵也从战马上滚落。

张兴再进一步,手起刀落,对马上的回纥溃兵挥去。

“噗嗤!”

两名回纥溃兵战马相近,张兴一刀下去,两人皆成两截。

旋即挥刀,又辄杀数人。

长的陌刀,只要接近,可以轻易在马下杀马上的骑兵。

“咔嚓!”

张兴看周围又多矛不断刺,不耐烦之下,一刀将这些长矛斩断。

那些失去兵器的回纥溃兵被张兴一一从马上斩落。

一名回纥猛士准备策马刺张兴护面,他认为护面是薄弱点。

“去死!”

张兴头一扭,躲过这一刺。然后举刀劈下。

此时,两人已经贴得很近。

“噗嗤!”

刀起如风,刀落如山。

势大力沉的一刀从中贯下,沿着这回纥猛士的身躯破开,然后又击在马背上。

马嘶倒地,鲜血如注。

人马俱碎!

这种血腥让其他回纥溃兵心惊胆战。

而大唐陌刀兵也因为张兴的勇猛,燃起热血。

他们接连劈开第二重鹿角,迎到前方。

有的陌刀兵劈砍马腿,有的劈砍马首,有的直接劈人。

落马的回纥溃兵,陌刀兵会跟上补刀。

凭借盔甲之坚,一个个手起刀落,留下遍地殷红。

黄沙变成红沙!

“鹿角已无,冲起来将他们冲碎。”

一名部落首领扬声一喝,让后方士兵冲过去,凭借战马的冲击力破唐军陌刀阵。

驻足拨鹿角的回纥溃兵,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疲惫饥饿的战马,冲击力却是显得那么不足。

张兴倚靠陌刀军,对冲锋而来的回纥骑兵主动发起进攻。

那长矛根本无法捅入张兴的身躯,他的一刀带着磅礴之势,再次使人与马一起喋血。

黑色的盔甲,被血液染红。

护面上,也有斑斑血点。

回纥溃兵见张兴鹤立鸡群的身高,知其恐怖,不敢从张兴的方向冲锋。

可张兴带着一队,执长刀左右出击,回纥骑兵无敢当者,人马皆披靡。

陌刀军换以五人一队,稳若泰山,见马斩马,见人斩人,他们还能互相配合。

有的不要命的回纥溃兵,将陌刀兵撞倒。

虽然战马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倒下的陌刀军翻了个身,毫发无损,继续迎战。

那些战马但凡有点停滞的回纥溃兵,都会被陌刀兵屠杀。

陌刀兵酣战挥击,无多久,张兴就独斩数十人。

人和马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地铺开。陌刀兵在张兴的带领下不退反进,像是一堵铁墙一样向前推。

“他们不是人啊……”

回纥溃兵心神崩溃,大呼调马。

只是几层陌刀,让他们心中绝望,认为不可战胜。

看看那尸山血海,哪有唐军的尸体啊?

“快撤……快撤……”

诸部落首领和回纥将领也颓然下达指令。

即便如此,也有许多调马不及时,被陌刀兵追上,死于黄沙。

“不要杀我,我投降……”

更有一些见脱离陌刀无望,直接从马上滚下来投降的。

陌刀兵未杀死这些投降的可怜人。

李瑄定下军规,在俘虏未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不得杀俘。

这些俘虏丧胆,明显已失去战斗力。

想冲陌刀军,必须是甲骑具装冲击。

还有就是用骑射风筝陌刀军,但这种情况很难发生。

因为陌刀军周围,必有轻骑拱卫。

……

在陌刀军与回纥溃兵鏖战之时,一部分回纥溃兵冲到沙丘。

他们在驱马艰难爬行的时候,回望陌刀军战场,毛骨索然的同时,感叹自己明智。

只要翻过几座沙丘,他们就能脱困。

流沙厚重,有的马蹄陷进去,挪不开步伐。

马太累了,鞭子抽打,也不前进。

有的马匹直接栽倒沙丘上,喘着粗气,腹部剧烈起伏。

这依然未能阻碍其他回纥溃兵坚定前行。

他们不时抬望沙丘顶部,快了,快了……

举步维艰,一步一陷入沙中。

最低矮的沙丘上,眼看只剩下十几步。

许多回纥溃兵口嘴干裂,但他们没有水喝了。

他们想着,咬咬牙上去后休息一番。

就在这时,一名名穿着皮甲,手持擘张弩的唐军从沙丘上探出头。

“咻咻咻……”

“噗嗤……噗嗤……”

唐军强弩手出现后,稍一瞄准就射。

强弩雷发,所中必倒。

“沙丘上有埋伏……”

一名回纥溃兵喊声还未落下,胸部就被强弩贯穿。

他从马上掉落,血染黄沙一直往坡下滚……

下坡的速度,比上坡的速度快了许多。

活着的回纥溃兵魂丧神夺,屁滚尿流地折返。

“自由射击!”

“噗嗤!”

车神塞最先引开弩弦,又将一名回纥溃兵射倒。

回纥的战马终于不堪重负,从山坡上滚落。

其他一些沙丘上,皆有强弩手埋伏。

车神塞这边一动手,惊动其他沙丘,在郎将衙将的指挥下,所有沙丘上的强弩手一起探头,将弩臂上的弩箭射出。

回纥溃兵没有一人选择硬攻,他们已经丧失胆气,哪怕只是二三百强弩手,他们也不顾一切地往山下退。

“将士们,追击!”

“呜……”

车神塞见时候差不多了,他一声令下,号角手吹响冲锋的号角。

强弩手将弩背在背上,持矛大呼,从山坡上冲下去,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噗嗤!”

“噗嗤!”

车神塞长刀大开大合,将一个个回纥溃兵砍死在山坡上。

强弩手们长矛锋利,如同屠戮。

“投降……投降……”

许多回纥溃兵不再挣扎,有的在半坡处放下兵器,向唐军投降。

见投降免死,越来越多回纥溃兵放弃抵抗。

……

那些从陌刀军手中脱离的回纥溃兵,只能尝试从两侧突围。

现在他们的数量更少,他们的结局也注定。

唐军轻骑不断游射,白天不是夜晚,几乎没有逃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