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帮凶
不只是老弱妇孺和咿呀学语的孩子，那些残疾的老兵，有病在身的中青年，被欺凌之后身心俱毁的女人们，他们并不是不愿意战斗，而是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按照拉达冈的说法，这些人也会被抛弃。
但有能力战斗的人，他们参战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身后那些没有能力战斗的人吗？
敌对的一方，也并无区别。士兵不过是政客手中的武器，他们内心深处，被国家宣传机器发动的舆论填满，那毫无意义的愤怒迫使一个农民的儿子，跨越万水千山，去杀死另一个农民的儿子，这便是战争的本质。
拉达冈轻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助。在战争这种极端环境下，你还怎么要求自己，或其他人，保留人性？”
他在光中踱步，接着道：“失去人性会失去很多，但失去兽性，将失去全部。所以，我只帮助那些为了存活，愿意变成野兽的人，我只帮助那些真正怀揣觉悟之人。”
“所以，连孩子也要注射黑药，成为战争机器？”威天阳道。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拉达冈道。
换句话说，拉达冈不仅有花不完的钱，还带来了黑药？
“你逼他们做了选择，拉达冈。”威天阳道。
“不，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走上那条路，我不过是站在路口，朝前方指了指。”拉达冈道。
“你的背后是哪家药企？天泰……不，天泰已经不存在了，瑞德药业？”威天阳道。
拉达冈看向威天阳，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若不是药企的人，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黑药？这些东西可不会摆在市场上卖。”威天阳道。
“我并非药企的人，那些黑药也确实没办法花钱随便买……但是，我用的可是金条。”拉达冈笑道。
威天阳沉默了，金条是硬通货，比任何国家的货币都更有价值。
但问题在于，国际流通的黄金是有标的，这么大笔生意，塞提基亚联邦和胤国不可能查不到，拉达冈如此大量的用金条交易，他的底细早就该被摸清楚了。
“就像你所说，黑药不会随便流通。我用金条买来的，也不过是尚未开发完全的测试用废药，只不过，这些废药的测试阶段足够靠后，注射者不会死，也成不了超能力特种部队……但好歹……也算是個半成品，足够对付那些用火器的凡人。”拉达冈道。
“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威天阳笑了起来。
拉达冈摊开双手，问道：“怎么不算？没有我，这里早在一年前便会被夷为平地。海滩上将全是男人们的尸体，他们的妻儿会成为性奴和苦工。我用黄金拉了他们一把！”
威天阳摇了摇头，道：
“你不过是用黄金诱惑了最易怒最冲动的那一批人，让他们赤手空拳冲进绞肉机，你对战争的态度并不严肃，你对他们的伤亡并不认真，你拿黄金度量人命，你不过是在玩扮演神明的游戏。”
拉达冈眼神一凛，道：“你们联合理事会又做了什么？这场战争打了两年，当世最强的几个国家丝毫没有介入的迹象。”
威天阳冷哼一声，道：“他们自己建立的法律准则，限制了他们自己的行动，甚至可以说，因为无利可图，所以也没有动力来介入其中，无法介入只是冠冕弹簧的借口而已。”
“你也知道，所谓国际秩序不过是一张装点利益分配桌的桌布，而你，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为这片土地上敢于豁出性命战斗的人带来了力量！你？你又做了什么？！”拉达冈怒道。
威天阳平静道：“我杀了伊叙的总统。”
听到他这么一说，拉达冈本想继续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咽下一口唾沫，有些惊讶道：“是你杀的……？”
“杀个人而已，于我而言，和踩死蚂蚁没什么区别。我来到此地，只为寻求一个答案。”威天阳道。
“什么答案？”拉达冈问道。
“如何终结战争。”威天阳道。
“只要有一方获胜，战争便会结束。”拉达冈道。
威天阳笑了，他摇头，道：“你对战争的理解，还是如此肤浅。”
拉达冈有些不服，他想走下台阶去，脚趾间触及黑暗的边缘，又停下了脚步。
他有一种感觉，本能告诉他，黑暗，不是他应该存在的领域，这大殿之中，只有这一小块圆形的光域是安全的。黑暗属于威天阳。
“你又有何高见？”拉达冈问道。
“我曾以为杀死发起战争的政客，便能结束战争，但这场仗并未结束。昨晚，我在一堆瓦砾之上想明白了。”
“人是不可能独自生存的动物，我们从未真正的独处过。每个人都生活在集体之中，我们需要在不同的位子上扮演各自的角色，这种群居的环境
，赋予我们两种思维。”“当我们短暂的独处时，我们短暂的做回自己，对某些事物，我们会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而当我们融入了集体之后，决定我们对某些事物看法的，便不再是莪们自己，而是我们的位置和身份。”
“而社交网络上的舆论导向，为我们的认知与思考能力带来了更为复杂的影响，总统们为了发起战争，编造出冠冕堂皇的谎话，引导着民众的愤怒，而身处集体之中，绝大部分人便被这种愤怒裹挟。”
“网络剥夺了人类最后的独处空间，所有人每时每刻都沉浸在‘集体’之中，我们的认知方式，我们对待某些事物的看法，已经不再来自于我们，而是来自于网络舆论引导的一个个不同的观点。而引导这些舆论的人们，有企业、有政客、有利益集团的下辖团体、有境外势力……”
“最后，真相变得不再重要，真理掌握在了有权限删帖禁言的人手里，残忍变成了正义，侵略变成了反击，人变成了恶魔……”
“杀一个人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了……不够……远远不够……但更多的杀戮，又会引起更多的仇恨和愤怒……越是杀下去，越是让那些舆论变得正确……我反而成了帮凶……”
“拉达冈，你用金子买到的不是勇气和力量，而是让战争这台噬命机器持续运转下去的油。你与我都在做无用功，我们都在对抗的那个东西，不是某个国家，不是某个组织，更不是某个人。”
“有更黑暗的东西藏在后面。”
威天阳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在黑暗之中亮起，他的言辞令拉达冈哑口无言。
“不……我……”拉达冈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
随后，他再次看向威天阳，向他伸出手去。
“成为我的骑士！我们可以一起……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