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楼只今

第三十七章 美味肴

宫长安取了纸笔过来,宫诩便命他随意写几个字来看。

宫宝安也不免手痒,他想着左右自己每日都要练字,不如就在这里练完了,也好能和宫长安一起玩儿。

于是就说:“父亲,我也想和四哥一起写字。”

“那就一起来吧!每人写一首五言或七言绝句来。”宫诩看桌上有好几支笔,便叫他也写。

石桌不大,兄弟俩分南北站立,一人占了一半桌面。

宫宝安小腰板拔得笔直,一笔一划都十分小心在意,很是谨慎。

反观宫长安,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四哥,你写完了?”宫宝安错愕,“我还没写完两句。”

宫诩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宫长安写的并非一般儿童所习的正楷,而是行书。

“简直胡闹!”宫诩着恼道,“你才多大年纪?还没走稳就想跑了!”

“父亲莫怪,只因您未说要写什么字,所以儿子才写的行书,如今再重新写过罢了。”宫长安说着便另换了纸。

但也赶在宫宝安写完的时候落下了最后一笔。

宫宝安巴巴儿地举着自己写的字到宫诩跟前来:“请爹爹指正。”

他写的诗一首《小松》: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宫诩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说:“这个‘头’字、‘深’字最好,‘蓬’字偏松散,‘蒿’字又太局促,还要再练。不过这首诗的志气是好的。”

宫宝安点点头,接过去重新端详。

宫诩再看宫长安的,只见他写的是:

“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这诗原有前四句,你可知道?”宫诩问道。

“是‘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闻流水香。’”宫长安张口就来。

“不错,这是易山先生的诗,可惜缺了题目。”宫诩点头,“你为何要写这首诗?”

宫长安一笑:“儿子没多想,单是喜欢它的超逸淡泊。纵然失了题目,却仍是一首好诗。”

“是啊!读书便是读书,莫要将读书认作登天梯。”宫诩自己骨子里便是个恬淡闲散的人,做官只是世情使然。

他不由觉得这孩子与自己颇相似。

再看宫长安的字,明显比宫宝安的更稳健更有力。

这年纪的孩子能写出这样一笔字来,便是在能人辈出的京城,也称得上难得了。

但宫诩自然是不会过多夸赞他的,反而还要挑他的毛病:“你的字笔锋犀利,不知收敛,太过外露,这不是什么好事。”

宫长安恭恭敬敬地答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

“好香啊!”宫宝安提着鼻子猛嗅,好似一只小狗,“哪里来的香气?”

“是张妈在做菜,”宫长安笑道,“红烩芽菜,配着鲈鱼羹。”

宫宝安原本就饿了,先前他想吃点心,父亲不许。这会儿被香气一勾,肚子里的馋虫说什么也按捺不住了。

宫长安见他这副样子便说道:“若是五弟不嫌弃,可留下来和我一起用晚饭。”

宫宝安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拉住宫诩的衣角撒娇道:“爹爹,左右阿娘身上不适。咱们便留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吧!也免得吵了她。”

宫诩近来常吃张妈做的菜,早就上瘾了。

再加上宫长安说有他最爱吃的鲈鱼,因此就没有出声拒绝宫宝安的提议,但是也没有明确首肯。

宫长安牵起宫宝安的手,又对宫诩说:“父亲也一起进来吧,张妈做菜很快,一炷香里再添两道也没问题。”

宫诩却坐在那里不动。

而张妈则一边从房里走出来,一边指使着两个丫头把文冠树下石桌收拾出来。

“难得老爷和五少爷过来,就尝尝老奴的手艺吧!”张妈压根儿就不问宫诩在不在这里吃,手脚麻利的将自己做好的饭菜端了过来,就放在石桌上。

“有趣!有趣!在院子里吃饭真有趣!”宫宝安可高兴坏了。

温鸣谦始终也没从房里出来,宫诩也的确不想见她,二人之间的芥蒂太深,面对面只会觉得尴尬。

张妈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吃过的人都抵抗不住。

见两个儿子都眼巴眼望地看着自己,宫诩便也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拿起了筷子。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宫诩对两个儿子说。

宫宝安先前还能保有几分矜持,待吃了一口菜后,便顾不得许多,手里的小筷子上下翻飞,还嫌自己慢。

宫长安见他如此,便忍不住替他夹了几次菜。

随后张妈又补了两道菜上来,原料也不过是青菜豆腐之类,可做出来的味道却着实让人惊叹。

宫宝安本来是最讨厌豆腐的,可张妈做的豆腐丸子里头香糯外头焦脆,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宝儿,晚饭不可吃得太多。”宫诩出声告诫。

“嗯嗯……”宫宝安点头答应,可是手上嘴上都没停。

他是想着爹爹吃的也比往日多,又不只我一个。

随后张妈又送上了一汤碗消食的酸笋汤,父子三人分而食之。

宋氏迷迷糊糊睡醒一觉,睁开眼看天色已经很暗了。

杨婆子在一旁忙问:“小夫人,你如今觉着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老爷和宝儿哪儿去了?该吃晚饭了吧?”宋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嗯……老爷带着宝少爷去那边了。”杨婆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已经派人传话过来,留在那头吃晚饭了,让小夫人您自便。”

宋氏听了当然不悦,说道:“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时间久了,便不来咱们蕊香居了。”

“才不会呢,听说老爷今日过去要试一试四少爷的学识,想来耽搁的时候有些长,便留在那头吃饭了。”杨婆子宽慰宋氏,“在老爷心里谁比得上您呢?”

“但我觉得这终究不是好事,”宋氏的担忧并没有因为杨婆子的话而缓解,“天长日久,人心思变,不得不防啊!”

“小夫人说的是,但眼下您的身体要紧,先把晚饭吃了吧!明日早早请了大夫过来,瞧瞧您身上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