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槐序 第三十一章

阿辞正要回答‘这有什么不敢的’,这时,客栈之中便陆陆续续来人了。

在饭堂中的人都纷纷抬头望去。

一群身着绯色仙袍的小仙师整齐有礼地进来。

店家好像也见怪不怪,喜笑颜开地招待客人。

阿辞也打量起了那些仙家子弟。

他们来这干嘛?

仙家子弟各个长得清秀稚嫩,那看着就是一副初次下山的样子,或许是门规太严,各个明明是少年的年纪却面上沉着脸,一副七八十岁的老古板一般,但还是耐不住下山的好奇心,轻微地歪头打量着让他们稀奇的一切。

李盛年却在这个时候微垂着眸,好像在刻意避开视线,他自顾自地喝着茶,好像就将这些‘客人’当作空气一般。

她磕着瓜子看了眼李盛年,随即坏笑地凑上前,“哎,你担心被这些仙门中人认出来?”

李盛年轻抬眼眸,“不是。”

他否认了。

阿辞嘴角扬笑,肯定是。

就这李盛年的撒谎技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撒谎了。

只听得阿辞喃喃自语:“这些小朋友,一个二个的长得可真水灵。”

李盛年嘴角微翘,眼中是几分笑意:“原来你喜欢这款?”

阿辞呛了一下,阿寻一看,迅速将凉好的水递给她。

“小辞哥,慢点。”

阿辞看着李盛年,嘴角一抽,只看到李盛年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盯着自己,还刻意地挑了一下眉。

这李盛年还真是越来越.......

口无遮拦了。

她同样回嘴道:“那大人的口味也是比较奇特的。”

李盛年嘴角微扬,“我的口味你怎会知?”

“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大人的风评真是...啧啧啧,这八荒之内可都是大人的传言。说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说罢间,阿辞就起身,“阿寻,走。”

阿寻很听话地站了起来,随后跟着阿辞出门了。

才刚出门,阿辞迎着阳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到处逛逛?”

阿寻笑呵呵地:“好。”

随后就回头看了眼客栈,眼眸之中是沉思。

夏日炎炎,周围种植着排排青葱的树木,树木笔直高大耸入云天,阳光从树梢枝桠缝隙中在地上漏了一地,光影斑驳也懒懒地洒在阿辞身上,她负着手,四处看着。

阿寻手中拿着糖葫芦,沉默地跟着自己。

“阿寻。”阿辞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芦,那糖霜因为热都化了,黏在他手上,他也没有任何的察觉。

“你怎么了?”

阿寻反应过来,然后思索了一下,抬头对阿辞说道:“小辞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刚才的那个大哥哥?”

阿辞冷笑一声:“哥哥,不,不对,阿寻,他那样的应该叫叔叔。”

这时李叔叔正打着喷嚏,手中握着的水晶卷轴一抖,阿左抬眸,“大人可是受冷了?”

李盛年摆摆手:“没有。”

阿寻听懂了似的,十分郑重地点点头,“叔叔......那,小辞哥讨厌他么?”

阿辞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讨厌,十分讨厌,所以咱们下一次见到他就当没看见就成。”

阿寻点点头。

“知道了,小辞哥讨厌的人,阿寻也不喜欢。”

阿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快吃吧。”

阳光热烈,绿色阴影之中阿辞抱着手坐在椅子上,看着街上行走的人。

这样祥和的一切,怎么会牵扯到那么多事情?

乌瑰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抱着手,看了眼发呆的阿辞,问道:“你看啥呢?”但是顺着她的视线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阿辞这个时候说道:“看来咱们应该会在这里几日了。”

乌瑰很是无所谓:“随你。”反正决定权从不在他手里。

阿辞这时看着乌瑰睡了一天,还是打着哈欠的样子,“你这几日挺好觉的?”

乌瑰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说着:“我最近练到第四章了,不知怎的,只要一练我就犯困。”

她想了想一笑:“你自己犯懒,还要怪我的秘籍?”

他白了她一眼。

这是,人潮开始动了起来,那些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阿辞起身,“走了,看热闹去。”

可是就在阿辞刚走出几步时,衣领再次被人拉住。

李盛年!

她怨怼地回头瞪着李盛年,只见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窄袖的长袍,头发也周正地梳了起来。

他眸色冷冷地撇了眼阿辞,随后放开她的衣领,转而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身后的阿左见了,眼眸之中是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后便是拉着阿寻。

阿寻默默地看着一切,一言不发。

阿辞也是一惊,随后便是狐疑警惕起来,这李盛年又想整她?

她想要将李盛年的手扒开,可是那人却扒的更紧了。

还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大人,我不好男风,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

扒不开你,就恶心死你。

可是让阿辞意想不到的是李盛年没有任何嫌弃厌恶的表情,反倒是微微讶异,可是却没有放开手,“先生且放心,我亦然。”

亦然,亦然你个头!

阿辞恶狠狠地在心底里面咒骂着他。

人来越来越挤,阿辞一行人已经挤在了一边,李盛年又搂着自己,还怎么弄都弄不开,看着那些人挤着咱们金枝玉叶的李大人,看到他面上的几分嫌恶,阿辞就高兴。

活该!就应该把你挤死!

这时阴司的声音出现在阿辞耳边。

主上,南下之人就在前方府邸之中。

阿辞的眸色缓缓变暗,她冷冷地盯着前面的人头。

这时,李盛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面具就直接往她脸上一戴。

“你这是作甚?”

李盛年狠狠地压着她要抬起的手,语气颇为不悦:“让你戴你就戴,别那么多废话。”

呦呵,他还有理了?

“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部下!”

李盛年的眸色深沉无边,那阴沉的面容不发怒就如同发怒一般,活像一个阎王。

要是以前的阿辞她说不定真的会和他硬碰硬,可是这么久的的人情世故她知道了之后,发现只要自己微微服软,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她不情不愿地戴着面具。

心里把李盛年骂了遍。

这时她回头却没发现阿寻他们,她扭身,李盛年攥住她的手:“去哪儿?”

“阿寻不见了。”

李盛年有些不耐:“我让阿左带他回客栈了,你急什么?”

“那你不和我说,我能知道么?”

这人真是有病。

李盛年攥着阿辞的手不停向前,随后这时,就看到那些今早看到的小仙师陆陆续续地进入大宅子之中。

路人看了,也是停下来想知道个究竟。

她抬眸看着那烫金大字的府邸:子贤府。

谁取的名字?

阿辞看着李盛年将令牌给家丁一看,那些家丁立即恭敬弯腰行礼。

可是李盛年却根本没将那些行礼的人放在眼里。

阿辞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作甚?”

李盛年停下了,阿辞一顿,看到了那些仙师正在和这府宅之中的主人说话,看着那人慈眉善目,温厚儒雅的模样,身上的锦袍和腰间的玉坠也恰到好处地彰显了他的身份。

“他是青阳城的少君。”

阿辞拧眉:“与我何干?”

李盛年看到阿辞十分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上的灰,“你知道青阳城有邪祟这回事吧?”

阿辞摇摇头。

该她知道的,她自己会去知道,不该她知道的,装聋作哑也不想去了解半分。

“我还要回去看铺子,就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看。”

“回来。”李盛年大手一搂,直接将阿辞给搂了回来。

下一次化身一定要化一个比李盛年还高的身体。

可是自己的硬性条件就在这里,实在是改变不了了。

她面如死灰,“你不要搂着我。”

李盛年扭头刚要说话,那唇瓣差点贴在阿辞额间。

他怔愣地松开手,那面上镀上一层薄红。

阿辞发觉了邪笑道:“怎么?没亲过男人?”

李盛年眼底尴尬是尴尬之色,听到她这样一说,赶紧用阴骘来遮掩自己的情绪。

“你亲过?”

阿辞很是自豪地抱手:“当然。”

李盛年微微眯眼,“不会是....那个赵扶桑?”

阿辞听了一愣,这李盛年说的和自己说的是一件事?

看到她的表情,李盛年才堪堪停止猜想,继续漠然着面色看着那些仙师来来往往地开始布阵。

捉邪祟这种事情都是天家仙族该干的事,和她一个妖族有什么关系,实在是无趣到了极点。

“大人,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你要看热闹,你自个儿在这看着,我就不奉陪了。”

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李盛年说道:“说不定,在这里你会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个屁。

这李盛年定是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还在这里........

做戏。

“既如此,大人就替我看了吧。”她扭身挑衅地对李盛年说着,随后脚步往后一退。

李盛年的神情刚开始有些无奈可是到后来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带了几分凶光。

突然,阿辞的身后撞到了东西,她扭头看去时,骤然一僵。

槐序温柔的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此时此刻正看着自己,那好看的瑞凤眼中饱含深情,嘴角轻轻上翘,温润动听的嗓音开口说道:“小心。”

他的手正扶着自己的手臂。

她全身是麻的,那胸腔之中的心脏好像停滞了好久,随着他的话音响起顿时剧烈地跳动着,震惊之外便是如临梦境地僵愣在原地。

她的手抖动得厉害,槐序的手很热,隔着衣服阿辞感觉有一团火在烧着自己。

直到槐序松开她的手后,阿辞都能够感受那种体温还在。

他从容地眉眼微抬,朝着站在几步之外的李盛年轻轻点头。

衣袖掠过她的肩膀,阿辞的心好像不再受自己控制,那眼底逐渐转红,眼眶之中镀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等到槐序走过她,她才怔愣抬眼回头,看着他恭敬地朝着李盛年行礼,随后颔首浅笑与他交谈。

他对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时此刻,阿辞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她的耳边是某种强烈的鼓动声,急躁强烈,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薄唇微扬,一睥一笑间都尽显风度,她看着那唇瓣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这位公子?可还有事?”

阿辞如梦初醒,回首,看着一个女侍卫漠然着脸看着自己。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为何,现场中的这些华贵的人都在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内心苦涩非常,那暗处的钉子再次戳进骨髓般令她倒吸凉气,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她摇摇头,“无........”

她走了,或者说是逃了更加贴切。

她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干涩的眼眶灼热剧痛。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最后因为双腿无力直接跪在地上。

这时,她的脖颈火辣辣地疼痛着,她大口大口呼吸,恨不得将周围的空气都吸干。

最后,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都是一场梦。

“你怎么来这儿了?”

阿辞不想说话,只看到乌瑰的脸出现在天上。

乌瑰看着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将灵力渡给了她。

乌瑰并未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盘腿坐下,随即自顾自地说话:“我看你最近的身体也好了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切磋切磋。”

“滚。”

阿辞喉咙刺痛嘶哑,愣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你厉害,当我犯贱行了吧。”

阿辞撑地坐了起来,看了眼乌瑰,“犯贱?”她冷笑起来,乌瑰听得出来她那声冷笑之中的自嘲苦涩。

她这样的才叫犯贱。

和离书都给自己了,从此两不相干的两个人,再次见面,自己居然会窘迫到失态?

实在是可笑?

都这么久了,自己居然还没放下,可是人家早就向前走了。

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乌瑰继续传输着灵力,那酸胀剧痛的双腿渐渐恢复了些。

“好了,行了。”阿辞拒绝了。

乌瑰:“呵,你今日倒是主动说‘行了’,那明日下不来床可别怪我。”

阿辞一想,“那继续吧。”

输送灵力时,阿辞环顾了眼四周,自己这是跑哪儿来了?

“这哪儿?”

“你自己跑来的,我哪知道?不过,看这里的环境,应该是郊外。”

“用得着你说。”

乌瑰白了眼她。

夜色已经黑了,那天空就如同泼墨了般,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今夜看不见月光。

她环顾四周,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倒也不慌,感受着自己的双脚有了力气,站了起来。

这时,就听到了一个人声:“有死人!”

阿辞闻声走了过去,正巧被树林之中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真痛啊。

那人一身的酒气,撞到阿辞后,大喊一声:“鬼啊!”就直挺挺地晕了。

阿辞耸肩,“就这胆量。”

于是她进入树林之中,手中拿着发着阴绿光芒的乌瑰,而后者则是一个魂魄飘在阿辞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坑,一个粉衣女子被人扔在里面。

衣裙都是泥土,可是那些埋她的人好像认定了她真的死了,随便一扔,踢了几脚黄土就离开了。

阿辞嗅到了空气之中的尿骚味,蹙眉,十分嫌恶地回头。

那个人,真的是不要命了。

“生死有命,放心吧,不管你是如何死的,遇到我了,我就给你一份差事。”

说罢间,只见她闭目,并指间,那指间顿时燃起莹白如雾的火焰。

突然间,她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惊讶。

乌瑰见了,问道:“如何?怎么死的?”

“东方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