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表里世界（11）
第197章表里世界（11）
从一开始唐墨白就察觉到这是一个梦境,而后来与德维尔的交谈也证明了这点，梦是里世界的入口，梦境机制是伪人来到现世的通道。
那么就此产生一个唐墨白先前从未深究的问题——这到底是谁的梦呢？
如果说是集体潜意识的梦又好像不太对劲,无论是捉迷藏游戏,花瓣烙印又或者是鬼影,以及周围明显变大的环境，都有某种指向性。
唐墨白更倾向于这是某个人的梦境,但问题就在于,到底是谁？
唐墨白：“让其他恶魔找找这个梦里有没有原生世界人在，尤其是小孩。”
言无真：“早就吩咐下去了,之前找鬼影的时候，我就让他们顺带找找其他可能出现在梦境里的npc，不过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似乎都没有出现在梦里。”
“就算他真的是第五人，估计也会躲起来。”唐墨白想到白天时赛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的场景，“继续让他们找。”
言无真点了下头，而这时德维尔走过来：“还有十分钟，你打算怎么办？光是找吗？”
那当然不可能。
唐墨白舔了下干涩的唇,看向赛特，赛特没什么表情,好似即将输掉捉迷藏，身份被占据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从唐墨白的视角,他似乎也不是毫无慌乱。
“如果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就不可能找到，”唐墨白说，“就如同现在我们找不到鬼影一样,梦境可能会受到梦主潜意识影响，对吗？”
说这话时,唐墨白是看向了德维尔，得到了他的颔首。
言无真：“那要怎么办？不然我们尝试摧毁孤儿院？这里的建筑都是木头更多，其实不是完全做不到。”
“不，如果可以，我不想用那么粗暴的办法。”
唐墨白沉吟片刻：“我想试着找出梦主……但我需要你的情报能力，你在白天不是混入了孩子群里吗？说不定你认识这个人。”
说到言无真的职业，他便眯起眼，不置可否：“说说你的推断。”
“从周围环境变高变大这一点，梦主是个孩子，对捉迷藏游戏有执念，以及这个花瓣烙印……”唐墨白出示了自己的手臂，所有参与捉迷藏游戏的成员手臂上都会出现的烙印，“你印象里有没有这样的孩子？”
“路汀。”言无真毫不犹豫，“他的名字是路汀，经常和洛加混在一起……就是一个金发高个子后面的小矮子，在赛特之前是他在被洛加欺负。”
唐墨白努力调动自己的记忆，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些画面，比如他带着赛特回去找大部队，并要求他们说出解散仪式的时候，以及在教室里听到走廊外那群小孩的交谈的时候。
路汀吗？
“解散仪式……”唐墨白喃喃。
“什么？”
“之前赛特跟我说过，解散仪式其实并没有出差错……不，是大部分孩子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解散仪式。”
“对。”言无真想了想，同样确认，“其他小孩玩的时候没有这个规则。”
唐墨白之前汇总了三条捉迷藏规则，人数，双方阵营胜利方法以及转换阵营方法，但是并没有将赛特的那条最后一个躲起来的人会被鬼吃掉，以及解散仪式归入捉迷藏规则里。
理由很简单，因为大多数孩子压根没听过有这种规则，再者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墨守成规的解散仪式，一般不玩了就是午休结束或者喊一句‘不玩了解散！’就立刻散场。
赛特说是那群和他玩的孩子主动告诉他的，一开始唐墨白以为这条规则是单纯为了坑赛特，逼迫他默默躲起来不敢出去。
但是现在，听了言无真给的情报，以及知道路汀以前同样是那个被欺负的还在时，他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条规则，不是为了坑那个被落在最后的孩子。
而是他希望会有人去找自己，哪怕只是说一句‘解散’，‘游戏结束’，‘回去了’。
解散仪式没有效果，因为最后也没人来。
他被一直困在无法结束的捉迷藏游戏里。
*
“路汀？路汀你在哪里？”
“游戏结束了，出来吧！”
“我们赢了，鬼认输，时间快到了！快出来吧！”
在得到这个名字后，唐墨白要求恶魔们一边喊一边找人，当然他也是一样，从孤儿院大楼里走出来，去到庭院外面，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点找人。
不是不去找鬼影，而是找不到，并且唐墨白怀疑梦境主人不希望他们找到，就如同此刻他们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第五人一样。
可是如果找不到，赛特肯定会成为捉迷藏游戏唯一的输家，而且他肯定不会接受让言无真和唐墨白代替他留在这里。
时间快要到了。
唐墨白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再加速，他忍不住回头，看见言无真则是几乎把蛛丝铺在每一个看见的角落，他神态呈现一种异样的专注，恐怕此刻哪怕贴在他耳边叫他都回不过神。
而德维尔已经站在孤儿院楼面前，没有继续再找，这不是他放弃了，而是他在等，等一个制胜的时机，或者唐墨白发过来的摧毁孤儿院的信号。
“墨白。”赛特突然开口，“如果我最后出不去……”
“别说这种话！”唐墨白粗暴地打断他，“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命依旧不重要？”
“不，我已经想活下去了，这一点现在也没变，”赛特说，“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游戏失败后果是什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进行游戏的机会，所以趁这个时候得说清楚。”
“谢谢你那个时候为我出头。”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
赛特摇头：“对你来说或许是小事，但是对于处于那个困境里的人来说却不是，哪怕是我，在看到你泼水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就意义非凡了。”
“难得啊，”唐墨白开了个玩笑，“我以为你被那样对待完全没有任何怨言呢。”
“还是会有的，”赛特平静地说，“不管多么小的仇恨，一天天，一滴滴积累下来就汇集成洪流，只等某天从心坝泄洪。”
这一刻，某种灵光从唐墨白脑海中闪过。
泄洪……
言无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又抬起头看向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不语的唐墨白，转过头去看德维尔：“没办法了，你有什么招数能直接摧毁孤儿院……”
“路汀！”
言无真的话被唐墨白的喊声打断，愕然转过头，看着唐墨白突然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大喊。
“这样下去你甘心吗？！”
一边喊着，唐墨白转头对言无真使了个眼色。
言无真眉头微动，随后将精神集中于孤儿院内遍布的蛛丝网络。
唐墨白不知道为什么路汀不肯出来，也许是已经对外界失望，也许是已经放弃。
而他要做的，就是挑起对方心里那丝丝，不甘的怒火。
“你真的甘心就这样一直被欺负，被孤立吗？”
“霸凌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后退而放弃，只会再三逼迫！而现在他们不能欺负赛特，之后他们会瞄准谁？你要一直活在恐惧当中吗？”
唐墨白的声音在孤儿院夜空上回荡，原本正在埋头翻找所有可疑藏身之地的恶魔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庭院那边。
过了一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唐墨白深吸口气，双手放在嘴边做扩音器状：
“但你不用怕！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你不想狠狠报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你不想用将水泼到他们身上吗？”
“你不想让他们给你道歉吗？”
和言无真比起来，唐墨白的话术无疑要粗糙很多，他不擅长这个，但此刻福临心至般调动自己的情绪，脑海中回荡着过去一幕幕令他怒火中烧的场面，手背上衔尾蛇纹身的炙热袭来，令他的声音犹如金戈相撞：
“想的话就站出来！你给赛特道歉，我就压他们给你道歉！”
【小白这是想用话术把梦主激出来？】
【应该。】
【那不应该是言无真上吗？小白这话术太糙了hhhh】
【不……】
如果言无真看到弹幕，他估计也会说‘不’。
先不说那个梦主根本不在视线范围，撒旦左眼不起效果，再者，话术也有需要听得懂话术的对象。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再精湛的话术起的效果也不如一次冲动的泼水行动。
这时，言无真耳朵微动，猛地看向庭院的那颗大树上面：
“在那！”
所有恶魔的视线望过去，赛特0帧启动，立刻朝大树的方向冲去，唐墨白定睛一看，只见树荫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形的阴影，正是变形成赛特样貌的鬼影。
那鬼影反应很快，在赛特冲上来后立即跳下树，朝哨塔那边跑去，速度一时竟也不慢，并且在逃跑途中还不是直线前进，而是不规则的曲线。
唐墨白一看就认出这是防着什么，和德维尔对视一眼，立刻叫住言无真一起围堵。
现在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
“右边！”
赛特在后面追赶，有意识将鬼影赶到唐墨白、言无真围堵的方向。
鬼影抬起头看见两人拉开的网，眼底厉色一闪而过，随即毫不犹豫朝着唐墨白那边撞去，手里攥着把锐利的匕首。
唐墨白丝毫没有退却，在两人即将相撞之际，德维尔紧盯着那边。
鬼影的身影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近乎与赛特相距几厘米。
赛特一伸手抓住他，鬼影疯狂挣扎，匕首朝赛特嘴部刺去，想要堵住他的嘴，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而唐墨白与言无真一个箭步跑过来将赛特与鬼影压倒在地，死死按住疯狂挣扎的鬼影。
除了德维尔，谁也没注意到，就在唐墨白他们不远处，一个矮小的影子若隐若现，抿着唇看着他们。
按理说这是极其危险的，就算赛特与鬼影完成了互换，但只要游戏没结束，鬼影就能直接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再换，那就轮到那个人倒霉了。
但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点，只是下意识紧紧按住鬼影，为赛特创造机会。
“快！赛特！”
赛特嘴里唱出不成调的曲子，终于在倒计时最后一秒前，两人重新互换。
鬼影张开嘴，还想趁他们没撤开之际重新换，但这时游戏结束，它发出不甘的低吼，随即彻底消失在原地。
他们猜对了，捉迷藏游戏时间确实是40分钟，正好是一个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游戏结束！】
【人类阵营获得胜利，恭喜您成功存活，奖励结算中。】
【恭喜您，获得梦核（数量：1）】
梦核？
唐墨白茫然地抬起头，言无真没好气地用手拍着他的背：“起开，重死了！”
“噢噢，”唐墨白连忙起身，将被压在地上的言无真和赛特拉起来，言无真一边起身还一边抱怨，“明明最后用绳索把他们两捆起来不就好了，着什么急，万一时间有误，到时候我们也跟鬼影交换就完了。”
“那你怎么也扑过来了？”
“哼，还不都是你，我那是下意识条件反射。”
“谢谢你们。”赛特轻声说。
唐墨白：“嗨呀，都是同伴谢什么。”
言无真：“嘴上说有什么用，拿点实际出来。”
见他们还要继续吵，德维尔轻咳一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噢，德维尔，抱歉，我们不是故意无视你。”
“没事，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你们平日里原来是这么个相处方式。”德维尔倒是无所谓，眼神瞥向了那抹若隐若现的影子：“我不想打扰你们，但还有小朋友在等着。”
小朋友？
唐墨白和言无真终于消停，这时他们终于注意到，不知何时起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看，眼底里藏着一抹极深的羡慕。
唐墨白眼神瞥到他手臂上花形癞斑。
“路汀？”
路汀应了一声，抬起头直直看向他：“你说会帮我让他们道歉。”
“对，但前提是你先向赛特道歉。”唐墨白说。
路汀很干脆地对赛特说：“对不起。”
“现实里也需要再道歉。”唐墨白强调，他不确定白天后赛特还会不会恢复到小孩模样。
“好。”路汀点头，“你明天来找我，我会把之前欺负人的小孩名字都告诉你，也会当面向赛特道歉。”
唐墨白好奇问：“你会记得梦里的事吗？”
“会有个大致印象，所以明天你一定要来找我。”路汀又嘱咐了一句，身形开始逐渐变得半透明，不只是他，还有周围的环境也是一样，“游戏结束，梦快醒了，我们现实见。”
唐墨白他们愣了片刻，才发现周围环境开始变得虚幻，一下就着急了：“等会，也就是说我们很快会醒过来？”
德维尔：“对。”
“那你们白天还会失去记忆吗？？”
德维尔嘴角突然牵起一抹笑：“我不会忘记你，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恶魔们记忆恢复速度与世界崩坏度有关，按照现在的进度估计悬……”
“不过……你已经获得第一个梦核了，估计也不会太久了。”
“梦核？”唐墨白手里出现一个菱形晶状体，“你是说这个？这有什么用？”
“这个啊，用处可就多了，”德维尔低下身，却没有直接取下梦核，而是连同唐墨白的手也一起包裹住，顺势就与他拉近距离，“我仔细跟你说……”
“咳咳！”言无真突然低咳出声，紧皱眉头，“墨白，时间不多，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唐墨白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德维尔，又看向言无真，有些为难。
“没事，时间不够了，他那边有事就先说吧，我可以明天和你说，”德维尔站起身，看了一眼言无真，善解人意地说，“反正我不急，我们以后的时间多的是，毕竟我不会忘记你。”
言无真冷冷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拉着唐墨白去到一边。
“根据这次游戏，情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唐墨白，你肯定是要和孩子们作对到底了吧？”
唐墨白尴尬地挠头：“啊……对，毕竟你刚才也听到了。”
不只是赛特，现在还多了一个路汀，可以想见以后保育员工作绝对不会轻松了。
“那么我们需要一个情报渠道，你也看见了在这个副本情报，尤其是孩子们的情报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这次言无真恰好锁定了路汀这个孩子，赛特这次差点就要真的留下了。
“我知道，但这个渠道从哪里……”
唐墨白看着言无真，眼底闪过了悟：“你？”
“对，我，”言无真冷静地说，“我现在白天的身份很有优势，但是有可能会误伤你，所以你听清楚了，等你回到现实，我教你要怎么对付我……”
德维尔看着唐墨白和言无真凑近嘀咕的画面，尤其是不知道言无真是故意还是无意揽着唐墨白脖子的手臂，猩红的眸子眯了眯，身上无意识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赛特：“你不用戒备言无真，他没那个心思，不会和你抢的。”
他该戒备的另有其人。
赛特默默瞥向在一旁装死的伊曼纽尔。
德维尔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赛特，神态与在唐墨白面前时截然不同，连一点多余的弧度都欠奉：“你知道我们……？”
他故意没有说全，果然，赛特毫无戒备心地上钩：“当然知道，你是一直资助唐墨白的金主嘛，他向我们说起很多次你了。”
“……哦？”德维尔扯起嘴角，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他怎么说的？可以跟我说说吗？”
等到梦境完全坍塌，言无真老师的攻略小课堂终于落下帷幕，唐墨白勉强记下他说的重点，本想和赛特他们挥手告别，却看到德维尔和赛特相谈甚欢的一幕。
莫名的，他心头缓缓浮现出一抹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德维尔抬起头，冲他缓缓一笑后。
总觉得，那笑容中蕴含很多唐墨白不愿意深究的东西。
不等他搞清楚，耳边传来一声玻璃碎裂般的轻响，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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