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阻道

一直等到申时，邓敬华驾车从西门进，直接将车停在门口。这辆马车的四面车厢都可以打开，陈家旺从车后上车，钻进暗格里。

　　沿路见到几处岗哨，探头探脑的，一副想问又不敢的样子，邓敬华不禁暗暗好笑。　　值守的哑巴打开西门，邓敬华松了口气，一抖缰绳，马儿咴骝骝一声长嘶，迈开了马蹄。　　刚出西门没多远，身后马蹄声响，转眼间一匹快马追到身前，马上之人一脸惶恐焦急、忐忑不安的神色，却是黄老四。　　在“玉面阎王”邓敬华面前，黄老四显得很紧张，期期艾艾的道：“师…尊，所有人…离府都要检查。”　　没容他把话说全，邓敬华“刷”的一马鞭抽在黄老四身上。他恼怒黄老四诈死欺瞒陈家旺，差点让陈家旺堕入圈套，故意装作不熟悉黄老四，口中喝道：“大胆匪徒，竟敢劫道！”口中叱骂，手上马鞭夹头夹脑的就抽了起来。　　黄老四脸上中了两鞭，霎时肿起两道粗印子。他惨叫道：“师尊住手，我不是劫匪，是霹雳堂弟子，自己人啊！”　　邓敬华又抽了几鞭子方才收手，故意道：“你既然是本帮弟子，为何我没有印象？你这副匆匆忙忙的狼狈样子要干什么？”　　黄老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不敢顶撞邓敬华，只好忍气吞声的道：“弟子确实是霹雳堂门下，和周心勤周师兄、孙兵卫孙师兄那都是关系极好的”，他一口气报了几个名字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接着道：“孙师兄有令，所有人都要检查。”　　邓敬华冷笑道：“真是家住金陵养虎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查到师父的头上！”他作势扬起马鞭，斥道：“还不快滚！”（注）　　黄老四不敢再捋邓敬华的威风，马头一拨，悻悻的掉头回撤。　　走不多远，身后马蹄声疾，汤召坤带着黄老四骑马又追了上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神色又是紧张又是焦虑。　　邓敬华仰面朝天，看也不看他们。黄老四缩在后边不敢向前，汤召坤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黄老四不知礼数，特此向师父赔罪。他这也是职责在肩，身不由已。”　　邓敬华冷笑道：“既然如此，他已受过责罚，为师念在他初犯不予深究，你们可以走了。”　　邓敬华顺着汤召坤的话头顺水推舟，汤召坤顿时僵住了。他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心有不甘，两只眼睛盯着马车厢骨碌碌乱转，好似要看穿车厢每个角落。　　邓敬华不屑过多纠缠，他冷哼一声，道：“看够了没有？没看够就多看两眼”，边说边用马鞭把车帘向上挑了起来。　　汤召坤、黄老四伸长了脖子竭力张望，车厢不大，一眼可以看透，里面空荡荡的。邓敬华冷冰冰的道：“要不要再坐进去仔细查看查看？为师可以权做车夫，替两位驱车驾马。”　　汤召坤、黄老四闻言忙不迭的赔罪。邓敬华道：“一次、二次，这次看也看了，还会不会有第三次了？”　　两人惶恐的道：“师父大人大量，绝不会有第三次。”　　邓敬华冷峻的斥道：“再有人敢无事生非、目无尊长的，为师就要好好的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了。”话毕不再理睬两人，扬鞭催马直向前而去。　　甩开了纠缠，一路车行轻快。前方不远处道路拐了个大弯，只要过了这道弯，就到了热闹繁华的街市。街市人多，车多，再想追踪难度就很大了。　　邓敬华抽了几鞭子催马加速，陈家旺平躺在车厢里的暗格内，颠的浑身酸痛。　　忽然青石板的道路上响起了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这分明是骑手不惜马力，在竭力驱使马儿奔跑。不消说，自然是追兵卷土重来。　　邓敬华狠狠的对着马屁股抽了几鞭子，可雇来的马车无论如何也跑不快。身后马蹄声踏地如雷，不知道这次追来的会是谁？　　几匹骏马眨眼间狂飙而至。当先的两匹马一左一右越过邓敬华的马车，直接堵在了路中间。　　去路被堵，马车只能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按说以邓敬华在霹雳堂的身份之尊，谁敢这么无礼？邓敬华忍不住横眉怒目，怒气勃勃欲发。　　两名骑手下马走到近前弯腰行礼，故作镇静的脸上既有几分不安又有几分得意，正是公认霹雳堂年轻一代最有前途的两个人：孙兵卫和周心勤。　　邓敬华眼睛一瞪，喝道：“大胆逆徒想干什么！举止这般猖狂，简直是目无尊长！”　　周心勤闻言身子一颤，忙解释道：“四师父息怒，弟子们这也是没有办法。自从陈家旺那小子逃脱之后，我和师弟们茶不思饭不想，一直都没有合眼，指望擒住凶手好替师父报仇…，”　　邓敬华打断他说话，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追查凶手，在这里磨蹭什么!”<

/p>　　周心勤见他明知故问，心中暗骂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道：“那小子十分奸猾，为防止他潜逃，所有出府的车辆都要检查。”

　　邓敬华怒道：“难道为师的车辆也要检查？”　　周心勤不敢吭声，低下头偷偷瞄了孙兵卫一眼，稍一犹豫后还是站立不动，仍然挡在马车前。　　邓敬华见状，不怒反笑道：“好，就让你长长记性，什么是弟子之道，什么是徒弟该有的礼节。”他刷的一振马鞭，在半空发出一记脆响。　　孙兵卫上前一步，道：“师父在上，周师兄这也是为公而非为私，如果因此获罪，弟子愿同担此责。”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邓敬华哼了一声，收住了马鞭。不是不可以打，打了谅两人也不敢还手，但是打过了又会怎样？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而不是责罚他们。　　孙兵卫趁机将随行的万富安召过来，附耳轻声交代了几句。万富安领命，调转马头原路奔回。　　-----------　　注：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在御花园饲养了许多珍禽异兽，其中一些大型动物和猛兽放在皇城外饲养，于是许多地名就与大象、老虎有关了。比如在通济门外有“象房村”，这是明代驯养大象的地方，而养虎巷则是圈养猛虎的地方。久而久之，形成了很多有趣的典故和歇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