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昆仑虚
大概是因为开明兽这个不靠谱的德性，我面对这样一个大我好几倍的异兽竟然没有感到恐惧，我无视它盯着我的那个头，反而去细细打量着它。
细看之下我发现它的身形固然庞大，但是毛发没什么光泽，后背的脊骨也微微凸出，看起来似乎有些瘦弱，更离谱的是它那八个闭目休息的脑袋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好像有点儿死了。
它本来还兴致勃勃地看着我，脑袋一晃一晃的，可在我的注视下它倒是慢慢有点儿不自在了，身后的尾巴还一点点地藏了起来。
它那张迷蒙看不真切的脸上唯独那双乌黑的眼睛十分清晰，而那双眼睛这会儿正盯着我。
我先是打量了它一会儿，等到它开始伸缩爪子的时候我才终于开口说话。
“你认识我啊？”
我一说话，它在转眼之间肉眼可见地活跃了起来。
“然……当然了，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效仿先辈，为了守护昆仑虚而献出生命，这些我都知道。”
我一句句品味着他的话，然后从里面挑出了三个字来：“昆仑虚？沙棠说这是昆仑渊啊。”
开明兽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沙福秀说的没错，这里既是昆仑渊，也是昆仑虚，曾经昆仑虚高万丈，悬空而立，设有九门与九州相连，我便负责镇守九门，而昆仑渊深逾万仞，寻常人等难觅其踪，可后来世道崩坏，天下大乱，为庇佑生灵，昆仑虚便落于昆仑渊上，九门就此紧闭。”
它说得我脑袋直犯晕，脑子里只注意到了第一句话：“啊？她叫沙福秀？”
开明兽点点头：“对，那孩子这么多年倒是不见老，我记得她还有个可爱的女儿，看来已经出去生活了，也好啊！”
它的语气甚是欣慰，但我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沙棠虽然没说过，但她也没义务跟我们交代自己的婚育史，万一那是孩子的伤心事儿呢。
我看了看这周围的冰柱：“昆仑虚不应该是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吗？可是这看着和野外也没区别啊！”
“亭台楼阁？那可没有。”
说完它就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的动作缓慢而沉重，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它那剩余的八个脑袋随着它的动作垂落下来，好像是真的有点儿死了。
开明兽巨大的爪子落在我的身边，它沉声说道：“走吧，我带你走一走，讲一讲以前的事。”
它的步伐十分缓慢，高大的背脊将我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像个年老的长辈一样令人心安。
“我以前叫举父吗？”
开明兽歪了歪头，声音疑惑：“举父？好像不是，那可能是你亲戚吧。”
“那我是谁啊？”
“你啊，你是个无名小兽。”
我皱起了眉头：“无名？你们有名字为什么我没有啊？”
开明轻哼了一声：“名字都是人取的，人没有见过你，你就没有名字。”
我啧了一声，我以为举父已经够岌岌无名了，结果我是彻底无名。
“那你们也不想着给我取个名字。”
开明瞥了我一眼：“昆仑异兽众多，会说人话的才有几个，起名字干什么？又用不到。”
我突然顿住了，怎么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你自己不无聊吗？除了你还有谁会说人话啊？”
开明兽脚下的脚步停了下来，它仰着头轻叹了一口气：“还有……陆吾，英招，朱厌，嗯，它们几个口齿还伶俐些。”
“陆吾、英招、朱厌……”我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些名字，有些陌生。
“那它们跟你一样都在这里吗？”
开明兽再次迈开缓慢的步伐，它没有再说话，而是领着我默默向前走，直到站在一根巨大的冰柱前，那冰柱中同样冰封着一个庞大的东西，看上去是个棕黄色的巨兽。
开明兽望着眼前的冰柱，那张脸上再次透出哀色：“这就是陆吾。”
我微微一愣，原来它们是以这种方式待在这里吗？
我将手附在冰上，用掌心微微融化了一处冰面，那冰面变得通透起来，我附过去使劲儿往里看着，隐约看到一个跟开明兽有些类似的大老虎，不同的是它只长了一个脑袋，身后披散着九根尾巴。
“这边来。”
开明兽静静地等着我看完，然后再次领着我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是英招。”
我掩盖不住好奇再次趴到冰面上细细看去，这里面仍然是一个长着虎纹的家伙，只不过我再一看，这竟然是一匹高大的马匹，奇异的是它的后背还长着一对硕大的翅膀，这翅膀上随便一根羽毛都有我小臂那么长，不敢想象这双翼在阳光下展开会是一幅怎样震撼的画面。
我回头看向开明兽，“它们都死了？”
开明兽点点头，随着它的动作那八个垂着的脑袋也跟着轻轻晃了晃。
“只剩我一个了，你，上前一步。”
我不明所以，可是它语气严肃认真，我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向它迈了一步。
让我没想到的是开明兽竟然就地趴了下来，它那唯一能活动的脑袋慢慢地向我靠了过来。
看见那张脸附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想往后闪，可是下一秒就被那双乌黑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那双眼睛黑沉幽深，让人不自觉地入了神。
一股温凉的触感附在我的脸上，我的意识似乎也被带进了那汪黑色的泉水。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脑海中赫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何故东望？今番人皆疑尔有异癖。”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一只威风凛凛的九头人面猛虎立于万丈山巅之上，而它的身边坐着一只九尾的人面巨虎，云雾都只能在它们的脚下流转。
那是开明兽和陆吾！
此时的它们皮毛浓密泛着光泽，庞大的身躯肌肉虬结，比我之前看到的样子不知道威武多少倍。
开明兽的九颗脑袋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观察着，其中一个还抽空瞪了陆吾一眼。
而陆吾的九根尾巴像接力一样依次甩了一圈，看起来就很欠揍。
这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一只羽毛泛着蓝绿光泽的长尾大鸟从空中飞过，那鸟儿头顶有一撮红色的羽毛，身后长长的尾巴在风中摇摆，旖旎绚烂，有些像孔雀。
我从未见过它，此时却知道在这山上有三只这样的鸟，而这只叫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