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找上门来
哪怕是在阳光之下,也同样会有阴影存在。
这句话放在大明朝应天府也同样合适!
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是大明朝如今的政治中心。
可是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也同样有贫民区的存在!
这是一处深巷,两侧的民居全都十分破旧。
地上流满了污水,有些已经结冰,道路湿滑难走。
随处可见有衣着破烂的孩子坐在门槛上逗弄着蚂蚁。
有一只用破布缝成的沙包,对于这些孩子而言便已经是极奢侈的玩具。
方子言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却始终没有找到周定一的家。
直至他来到街尾,这里的环境明显更加恶劣,冲天的恶臭扑鼻而来,甚至就连负责巡街的锦衣卫都不愿到此检查。
一名中年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捶打着衣物,她的手上布满了道道龟裂,伤口内露出嫩红的血肉。
“大嫂,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方子言在妇人面前驻足,彬彬有礼的开口说道。
那妇人先是抬头看了方子言一眼,紧接着便像是触电一般,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在衣服上狠擦了几下手,手上龟裂的伤口被撕开,鲜血混杂着冷水瞬间将她的手掌染成红色。
“这位官爷。是不是我家男人又犯什么事了?”
女人显得惶恐不安,生怕方子言带来的是有关于她丈夫的噩耗。
她只知道方子言身上穿着的是官服。
却不知道对方身上的这身官服代表着什么。
这身绯红色的官袍代表的是大明权力的巅峰,是无数人穷尽一生却难以触及的存在。
若不是为了寻找周定一的行踪,她和他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面对女人急切的询问,方子言笑着摇头道:“大嫂尽管放心,我并不是官府的差役,也不是来通知关于你丈夫的事情,我只是想要问问你,周定一是不是住在这条巷子里?”
听到方子言的这番回答,女人这才从惶恐,不安中回过神来。
她伸手指向转角处的一扇破门:“那里就是周家,不过周定一不一定在家!”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回家给他娘送饭吗?怎么会不在家?”
“他除了要伺候他娘之外,还经常要去附近的一座寺庙里当苦力,给和尚们砍柴,换取草药……”
说到此处,女人贼兮兮的朝着那扇破门看了一眼,随后又凑到方子言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那寺庙里的和尚可黑了,我上次看到正一一瘸一拐的从山上回来,据说是上山砍柴摔断了腿,还是那群和尚给接的骨头!”
女人总是有些八卦的天性,哪怕前一秒她还对方子言怖之如虎。
面对女人的这番窃窃私语,方子言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但却不失礼貌的笑容,他对女人道了声感谢,随后直奔周家而去。
周定一家的院门十分破旧,门上的门神早已经褪去颜色,变成了两张粉里透白的烂纸,风一吹还会发出阵阵啸叫之声。
破门半掩,从里面传来一股浓烈的药味。
方学武趴在门上瞅了一眼,随后转头对方子言说道:“先生,院里有人!”
方子言闻言也伏在门上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名青年此时正坐在炉灶旁翻阅着一本古书,灶上的瓦罐咕嘟嘟冒着热气,那股浓烈的药味便是从瓦罐中渗透出来。
“那人就是周定一,我先进去会会他!”
方子言说话之间已经推开院门。
因为来的仓促,所以他并未换下这身官服。
周定一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于是便赶忙转头看了过来。
当他看到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绯色官服,腰悬白玉蛮带的青年的时候,周定一的血都凉透了。
他慌忙起身,并想将那本古籍塞回到怀中。
却不想他的这番动作全都被方子言看在眼里,还不等他将书塞进怀中,便被方子言开口喝止:“住手!”
“在我的面前你还想私藏吗?”
周定一自知自己的罪行已经暴露,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方子言的面前:“学生一时糊涂,起了贪念,还望大人恕罪!”
方子言缓步来到他的身边,劈手夺过了那本古籍。
这是一本杂学类的书籍,封面上的书名早已经被岁月侵蚀的模糊不堪,反倒是里面的内容看着还算真切。
“你为何要盗窃翰林院的古籍?难道你不知道这里许多都是孤本吗?”
“学生知道,可学生也是被逼无奈……”
“我听说你之前经常缺席翰林院中的抄录工作,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要赡养娘亲,翰林院中的薪资太过微薄,不足以给我娘买药!”
面对方子言的审问,周定一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全都讲述了出来。
周定一祖籍浙江,当年随父母一同迁居至京城。
父亲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去世,只有母亲一人将他拉扯长大,并凭借着替人打些散工,和父亲生前留下的一点积蓄,供周定一完成了学业。
可也就是因为这常年矛盾,导致周定一的母亲患上了极为严重的眼疾,如今已经双眼半盲,生活难以自理。
周定一所做的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让母亲的双眼恢复视力,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让母亲看到自己穿上官服,跨马游街时的场景。
翰林院每月虽然能够给他二三十两俸银,可是对于重病的母亲而言,这点银子却是杯水车薪。
所以周定一之前才会时常缺席翰林院的抄录工作,只是为了能够多赚些银两,给母亲治病!
面对周定一的这番解释,方子言微微颔首,心中已经有了推断。
看来那两名侍卫所说的是真非假,周定一还真是生活所迫,所以才会做出此等卑劣勾当!
不过为了让其长些记性,同时也为了不让其日后犯下大错,方子言并未轻易谅解周定一,反而是继续对其追问道:“可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给附近的一个财主家的儿子教书,每月也能赚取几十两银子的学费。”
“怎么偏赶在今天又去了翰林院?也不嫌每天抄书的二钱银子不够花了?你是不是想要借此机会刻意在本官面前卖弄一番,想要博一个下放为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