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谁敢说上半句?
晏琛每每见阿璀说起她所通晓且倾心之事时眼中闪烁的光,便觉得她就该活得如此明媚。
早知她天赋如此,志向如此,又怎敢使之随意泯灭?
仿佛注意到晏琛的目光,阿璀有些疑惑看过来:“我是不是说得太乱了?”
她一笑又道:“这是我欢喜钻研之事,不过是些小道,阿兄目光当在高处,不该落在这些小事上的。”
“不是,为百姓谋福祉的事情,便是再小,也不能说是小事。”晏琛微笑,转头复看向图稿上,指向某处,“你这图画得很清楚,连我也看懂了六七分。这里,是不是当上边轮子转动时,绑着竹筒的竹索,以及下边的轮子便会随之转动?然后这处竹筒也会随竹索轮转上下?”
阿璀见她阿兄这一问,便知道他看明白了自己画的图稿,很是高兴地点点头:“确实如此,然后当竹筒下行到水中时,就会兜满水,而后竹筒带着水随竹索上行,到达上轮高处时,竹筒将水倾泻至水槽内,如此循环往复。”
理解完阿璀所说的这个高转水车的原理,晏琛也十分惊喜。
阿璀的脑中有无数奇思,竟终能落于纸上,也实属不易。
“这还只是图稿,原本想着等工部那边筒车的制造先完成了推广出去,再安排试验高转水车的。如今这情况,我倒是有了空闲先来做这件事了。”阿璀将图稿悉心收起来,笑道,“只要宫闱局的人怕是又要被我折腾得烦了。”
“你只管去做,谁敢说上半句?”这点小事,晏琛如何能不满足自家妹妹,想着回头让魏廉再往宫闱局多交代两句也就是了。
阿璀但笑不语,伸手去够一旁花瓣口三彩刻花三足盘里头的冰块,摸了一小块包在帕子里,放到额头处。
近来三伏天气,便是晚上也实在热了些。
宫中虽有专门的人在冬日里采冰,也有专门藏冰的地方。
但晏琛毕竟不是个骄奢的皇帝,往年冬日里采冰也都适量便好,毕竟采冰藏冰也是需要人力的。
但今年夏天似乎尤其热了些,宫里头的冰各处分下去,竟有些不够了。
虽然阿璀这边每每晏琛都是让宫闱局紧着先送的,但晏琛还是怕阿璀苦热难熬,住得不舒坦。
“这几日确实热了些,你若觉得不适应,不如去秣陵湖别院住段时间,避避暑。那边湖广树密,比宫里凉快许多。”晏琛道。
秣陵湖在前元时便是皇家别院,尤作夏日避暑之用,晏琛占得金陵后在秣陵湖畔种了近万株桃花树,但却一次也未在这别院里头住过。
先前崔寄提议可将秣陵湖给阿璀作为公主府,但晏琛不放心她在外头长住,所以考虑许久之后才将春和宫给阿璀住。
但那只是阿璀在家中的住所,并不妨碍他给阿璀更多,所以先前随册封旨意一同给阿璀的,除了川蜀的封地,便还有这处秣陵湖别院。
“阿兄一起去吗?”阿璀问。
据说秣陵湖的水域更大些,旁边也有山丘,自己若试新的高转水车,想来会更方便些。
而且秣陵湖离宫城虽然不远,但也是在宫城外了,在那边住段时间,也不会有常来打扰的人,省心许多,所以阿璀是愿意的。
“我便不去了,近来事多,过去别院也不太方便。”晏琛道,“你若想去回头让人收拾收拾,我吩咐宫闱局去安排。”
阿璀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罢了,大热的天气,没得折腾。”
晏琛顺她心意,并不多劝。
好在如今阿璀对自己,已经不是最初那般刻意保持距离的客气了。
他发现阿璀是在渐渐地信任且依赖自己,比如方才所说的让她去秣陵湖小住,她虽最终拒绝,但晏琛却能感觉,她的拒绝并不是因为怕麻烦自己,而是她自己单纯地不想动弹。
她能很随意地拒绝自己,这便已经让晏琛很高兴了。
晏琛想得这般多这般远,但其实阿璀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从前活得恣意,祖父与阿娘都不拘束她,所以便养成了她万事只遵从本心的性子。
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对阿兄因陌生而刻意疏远,因他的身份而忧惧逃避。
那时的她不得不克制本心,谨慎行事。
然而当她全然接受且相信一个人时,她便又是自在随心的了。
“既不想折腾便罢了,何时想去便与我说,或者与皇后说也行,自有人去安排。”晏琛笑道。
阿璀应下,又问起崔寄:“近来在阿兄处倒是少见崔兄长了,崔兄长也这么忙吗?”
“尚书省事情繁杂,他作为尚书令主理六部,一向都忙得很。”晏琛道,“原本他这职位,按旧例来说,只需总揽一切政令对我负责便可。但你瞧瞧如今朝中可用的能才实在太少,所以阿寄免不得多做些事了。他这两天不在京中,替我往京郊驻扎的营地跑了一遭。”
晏琛没有说是为着什么事,但想来自然有需要崔寄亲自跑一趟的理由。
“等阿寄忙完这段时间,该给他几天假好生休息休息,他那身子骨也不甚强健,还是要好好休养。”晏琛笑道,“说起来,阿寄的生辰也快到了,正好也给他过个生辰。”
“崔兄长的生辰是哪天?”
阿璀有些好奇,她还不知道阿兄与崔家兄长的生辰呢。
“便在下月初了,七月初九日,可巧,差两日便是七夕了。”晏琛笑起来。
“那阿兄的生辰呢?”阿璀又问,“我记得阿兄生辰好像是在秋日里的,好像有一年在燕州,应该是菊花开的时候,阿兄来瞧我,我想给阿兄做吉饼来着,但不会做,折腾了半日差点烧了厨房……”
晏琛本也没指望阿璀能记得自己的生辰,但听她说起自己想起来的记忆里的旧事,还是觉得欢喜,“我的生辰在八月十六,正是端正月的后一日。”
阿璀在心里头默默将这两个日子记下了。
从前只记得祖父与阿娘的寿辰,如今又多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