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牢中所查

崔听言略一示意,先前引路的小吏便上前来带他往里走。

沿着牢房昏暗的道路进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全靠着墙壁上微弱这一点油灯照明。

走到最里面时,两间牢门大开的牢房,略靠外的一间此刻里面挤挤攘攘了三四个人,本来就狭小拥挤的牢房,显得更加拥挤。崔寄便没有进去,只透过缝隙看过去,只见仰躺在地的桑翠娘瞧着半点生机也无得模样,旁边大夫正在里头忙碌着救人。

崔寄瞧着大夫自桑翠娘胸口前夹出那枚短箭,旁边的小吏倒也有眼力,立刻上前去要了那短箭来,用布巾托着给崔寄瞧。

崔寄接过来对着旁边的灯烛细看,却发现这短箭与外面死了的那刺客胸口的短箭并不相同。这个颜色更淡一点,一头尖锐一头扁平,整体略有些弯曲,材质看起来像是银的。

用银做暗器的还真从来没遇见过,崔寄有些奇怪,也不管上面还带着血污,直接伸出手指去摸粗而扁的那头,果然摸出些粗糙的纹路。

“像是银簪。”不知何时也跟进来的周从敦瞧见崔寄手上摸着的那个短箭,也觉得奇怪,“材质是银没错,这略扁的一头上面的纹路原先应该是银簪上雕刻的花纹,尖的那一头应该是可以打磨过,寻常簪子这头不可能这么尖锐。”

“若有人潜入牢中想杀人灭口,哪里没有利刃?怎会用个打磨得这般粗糙的银簪子杀人?”崔寄细思之后给出了个十分大胆的推断,“难道这桑翠娘是想要自杀?”

周从敦却道:“按例这桑翠娘入狱的时候,身上的这些首饰应该不会有留下的,这么多天,但审讯她也审讯了几轮了,也没人发现她藏过簪子。况且她如此费尽心思藏一个银簪子只是为了自戕之用,好像也说不过去?”

崔寄听他之言倒也觉得有几分有理,并未多说什么。

里面大夫已经医治完毕,正收拾了东西出来,看样子这桑翠娘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崔寄走进牢房里,四处粗粗扫了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在墙角处看到一些划痕,这牢狱也有很多年了,这些划痕看起来不是近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劳烦两位把她往旁边抬一抬。”崔寄指指旁边地上躺着的桑翠娘,对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吏道。

这处牢房建造时材料也算上佳,墙壁是砖石垒成的,就连地面也是铺的厚实的砖块。

桑翠娘虽躺在地上,但身下垫着的是一块破席,破席子下面还压着一层稻草。只是她受伤颇重,血流了一地,那破席子都被染红了大半。

门口两个小吏听言忙上前去将桑翠娘连人带席往旁边挪了挪,然后露出下面同样是染了不少血迹的一层稻草。

崔寄伸手去拨那稻草,完全拨开后便见稻草覆盖的地面砖石上一层坑坑洼洼的痕迹,甚至中间很大一块已经凹下去。

“看样子像是用来打磨什么东西的痕迹。”一旁的周从敦看了一眼,突然又看向手里拿着的从两人身上取下来的短箭,惊讶又道,“莫非这桑翠娘便是用这里地面打磨这簪子的?”

“显然如此。”崔寄一边细看此处牢房的各个角落,一边道,“别驾手里的另一个短箭,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也是什么铁钉打磨出来的。”

“那这么看来,这两人都是自戕?”周从敦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忙跑去隔壁牢房。

他在隔壁仔细查看一番,上上下下各个角落都看过了,也是除了一些年代久远早些时候遗留下来的划痕,却并未发现瞧见可以打磨物件的痕迹。

周从敦有些失望地返回这边牢房里:“那边没有打磨的痕迹,这两个短箭应该都是这桑翠娘制作的。”

见崔寄没说话,周从敦看过去见他面墙站着,忽然蹲下去从墙角抽出什么来。

崔寄将那东西拿在手上端详,拇指粗细的短短一截木块,但中间却被打磨中空了,中间的洞不算圆润,看起来有些粗糙。

“劳别驾将从刺客尸体上取下来的短箭再给我瞧瞧。”

周从敦依言将两个短箭都递过去,崔寄接过来,将自外面刺客尸体上取下来的短一些的先拿出来,往那短木条中间的洞口比划了一下,恰好能流畅顺利地传过去。然而另一个银簪打磨出来的短箭,却显然因为一头扁而粗,并没有能穿过去。

“再仔细找找,可还有其他不寻常的小东西。”

山泽听言忙四处去看,那两个小吏也一道在寻,几人搜索片刻,果然又发现了些奇怪的细碎物件。

先是那两个小吏在通气的小窗口前和与隔壁间隔的门缝处发现了些碎裂残缺的木块,再就是山泽从那一堆稻草里头翻出了两小段琴弦。

崔寄将那两段琴弦拿在手上细看,那琴弦应该是琵琶弦,两段原本该是一段,只是似乎是因外力所致才从中间断开。这桑翠娘擅弹琵琶,琵琶弦又细,她若偷偷藏在发间或是衣中,寻常也是搜不出来的。

将先前的木条和此处琵琶弦还有碎裂的些许木块摆在一处,崔寄略拨弄了一番,才明白其中关窍,不由地也对这桑翠娘生出几分佩服来。

身处牢狱之中还能用身边仅有的这些材料做出发射短箭的机簧,并用自制的简易小弩射杀了隔壁出卖了秦洹的同伴,这桑翠娘,确实不一般。

先前听吴平说,这桑翠娘被讯问了这么多次,却一直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曾吐露。能让她这般拼死保护,也绝不出卖的人,崔寄倒有些好奇这桑翠娘与秦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了。

崔寄没再多留,这里今日这般,死的死伤的伤,那桑翠娘显然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也是没机会能问出些什么来了。

于是便跟周从敦详细说了自己的猜想,又把搜出来的一应证物都转交给周从敦,请他继续调查后便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