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观星台内写给陛下的信
闲话间,便已经到了观星台。
观星台建在一处略宽阔的平台,三间朴拙屋舍排开,东侧一间向上挑了一层,屋舍周围无甚遮蔽,视野更加开阔。
崔寄第一眼看到此处建筑,还有些惊讶,虽说这几间屋舍并不大,但显然比前面怀阙先生自住的几间屋子用料更好些,似乎也不是同一时间建造的。
“崔先生这边请。”会景抬头看到西侧屋内果然有灯光,便笑道,“娘子果然在书阁内。”
“这便是藏书的一间屋子。”待走到廊下,会景在亮了灯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住,又指指旁边相邻的一间,“这处一贯空着,未有他用,多堆着我家娘子的一些新奇玩意儿,且里头也有些杂乱,您也用不到此处,便不引您进去瞧了。”
崔寄往中间那间屋子看了一眼,书阁内的烛火照出里头隐隐绰绰的影子,瞧着确实有些杂乱,也看不出堆放了些什么物件。
他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兴趣,随会景继续往东侧走,另有一处可单独入内的门。
推门进去,会景先将屋内几处灯烛点上,崔寄便见得床榻,几案,橱柜一应俱全,甚至屋角处还有一处台镜,瞧着并不像是一直无人居住的样子。
“往日里天气好时,我家先生彻夜观星便常在这里住上一晚,所以这些寝具我常会清洗晾晒,都是干净的。”会景一边道一边自柜子里头抱出布衾枕头。
“有劳了。”崔寄看向屋角的楼梯,“这边上去便是怀阙先生观星的所在?”
“是。”会景道,“上头有些仪器用具,崔先生若有兴趣可以上去瞧瞧。”
会景麻利地将被褥铺好,又给崔寄的随侍山泽指了各处的灯烛和一应物件摆放的位置,让他任意取用,然后便才朝崔寄道:“先生且先休息吧,我稍后给您送些热水来。”
崔寄点点头,却道:“不必多麻烦你,一会儿山泽去前头取。”
会景未置他言,礼数周到,只是出门前却朝西边方向指了指:“我家娘子在书阁里头大约是为近日写的文章找些资料,她一贯写文时不喜欢别人打扰,您……”
会景突然顿住,大约是突然觉得若是说出“您不要去打扰她”之类的话实在有些不礼貌。
反倒是崔寄听言笑道:“多谢小郎君提醒。”
会景离开不多时,山泽便楼上楼下四处看了屋内布置,也是排查异常之故,毕竟自家主人身份贵重,如今身边只有自己跟着,无论如何也都得多注意些。
崔寄自然没管他的小心思,他坐在坐榻上,看着此间屋子与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中间的那扇门,那门锁着,但透过门缝隐约还是能看到那边书阁内透过来的点点微微道德光。
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起身从旁边移了盏灯过来,又在小案上铺了纸笔。
提笔间又是一住,思绪翻涌,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写起了。
提笔落笔三次,才慢慢在纸上落下墨来。
“……今得见关氏女名琢光者,肖似阿璀,若论性情秉性,相似阿璀三分;若论容貌气度,竟似阿璀四五分;然如今无从求证矣。自怀阙先生处得知其一二消息,无非当初流亡于乱世为关家收养,然天下动乱之时,与阿璀境况相似者何止一人?唯有其与关家结缘年月或可略做佐证,除此外再无更多详尽消息。待此处事了,吾将往阆中见关氏贺娘子,或可有所得……一切皆向光明,请陛下安心,无复忧虑,臣尽此心力气血,愿陛下得偿所愿,此亦臣之所愿,即冥然长辞,如得甘寝,无复恨矣!”
落笔第一个字之后,便洋洋洒洒无有停滞地写了下来。
崔寄甚至没再从头再读一遍,便吹干墨迹封入信封之中,信封压了蜡封,却只落了“崔寄”二字的款。
这封信不会随官方文书通过大内送到陛下手中,而是由崔寄与皇帝陛下的心腹直接传达到陛下手中,所以格式倒是随意些,看来更像是一封家书了。
其实说起来,除了一些需要走走明面的文书之类,崔寄与皇帝陛下之间的信件也多是二人之间的直接往来。所以即便崔寄不在金陵,有时候皇帝陛下得知的崔寄这边的消息,竟是比邮驿传递更快了。
将这封信收在一边,崔寄另铺了纸张,向皇帝陛下禀陈延请怀阙先生一事。
这几日下来,与怀阙先生已经谈妥,只是怀阙先生便已经应允出山,却也不是当即说走便能走的,关家到底是大族,即便关家如今已与关氏一族割裂,但怀阙先生也坦言去金陵之前,还是得先回阆中做些安排。这些事情,具体如何,总得跟皇帝陛下一一说过。况且,既然请怀阙先生入仕,总需要走中书的旨意下来,名正言顺地将怀阙先生请进金陵城。
这封信与方才那封不同,便算是奏表了,崔寄也写得详尽,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写完,同样加了密封,收置一旁。
崔寄一边揉了揉因为垂首太久有些酸痛的脖子,一边扶着凭几慢慢站起身来。
隔壁书阁的灯烛还亮着,崔寄往门口走了走,靠着门框往西侧瞧过去,恰见着西侧书阁内的烛光晃动。
崔寄就这么静静瞧了一会儿,突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瞧见那边窗户有人影一闪,紧接着便是灯烛的光更亮了些。
只这一瞬,书阁内似乎恢复了平静。
以崔寄之敏锐,几乎当下便确定方才那屋内不只那位关娘子一人。
山泽提了热水从前面过来,见崔寄站在门口,还有些奇怪。
崔寄问他:“你从前面来,那位会景小郎君可在?”
山泽更奇怪了,却还是答道:“在呢。这热水便是他帮忙一起烧的。”
崔寄皱皱眉,又问:“怀阙先生也在?”
“是啊。怀阙先生方才要喝水,还是自己提了茶壶到厨房来要水的。”山泽觉得一头雾水,“您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你先进去吧,”崔寄摆摆手,自己去往西边书阁门口又走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