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朝堂之争
看到户部侍郎第五琦也奉召入宫议事,元载就知道这次肯定不是小动,而是要大动,朔方军乃至于整个关中的兵马都要跟着调动。
这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正如那一罐薄荷茶,虽然火候还未到,但也值得一喝。
事实证明元载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一次真要大动干戈。
这次廷议并没有在宣政殿进行,而是改在紫宸殿内殿,已经赶到的除了右相元载和户部侍郎第五琦,还有左相王缙、户部尚书刘宴以及皇太子李适。
这其中,除了刘宴和第五琦两个人是具体办差的官员,剩下的三个人都是站在大唐政治中枢的决策者,尤其是皇太子。
皇太子李适还不到三十,从父祖那继承了一副好皮囊。
跟其他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子不太一样,李适是在逃难蜀中的颠沛流离中长大的,青年时期更是一直在军营之中领兵。
李适从二十岁起就担任天下兵马元帅。
他跟叛军打过仗,在回纥军中坐过牢,经历极其丰富。
只不过,皇太子李适并不是大唐中枢的第一号决策者,甚至连圣人李豫也不是,因为李豫很多时候要看鱼朝恩眼色。
鱼朝恩看似没有像李辅国那样对李豫说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这种话,但是他说的话比李辅国更加的嚣张。
有一次政事堂议事李豫没有请鱼朝恩,结果他就怒了,公然带兵闯进了政事堂,对着李豫还有一众宰相就吼:天下之事,怎不由我?
李豫对此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真的惹不起鱼朝恩。
鱼朝恩手里牢牢握着神策军,一支将近六万人的禁军。
神策军原本只是临洮的一个边镇小军,兵力才区区一千余人。
及至天宝之乱,神策军奉诏进关讨贼,乾元元年兵败邺城后,神策军因为原驻地陷于吐蕃之手,于是便将驻地改在了陕州。
之后节度使卫伯玉入朝为官,神策军便落入了鱼朝恩的手中。
接着吐蕃入寇,李豫逃陕州,神策军因为救驾有功成为禁军。
再之后鱼朝恩又兼并了朔方、平卢各镇的多支精锐,还收纳了尚可孤等好几路叛军,神策军的兵力迅速增加到五万多人。
从此整个京畿都落入到鱼朝恩掌控之中。
等到李豫发现不对时,早已经尾大不掉,拿鱼朝恩无可奈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鱼朝恩只是个宦官,内没有子嗣固根本,外也没有宗族做后盾,所以不用担心鱼朝恩会篡位,完全可以徐徐图之。
李豫进入紫宸殿时,见鱼朝恩还没有到,便只能等着。
等了快有半个时辰,鱼朝恩才带着几十个披甲禁军姗姗来迟。
李豫见了立刻笑着说道:“朝恩已经到了,太子你可以开始了。”
“喏。”李适应了一声喏,随即拿起盛放着尚结息首级的木匣,向鱼朝恩、元载以及王缙等参加廷议的大臣逐一展示。
元载、王缙等人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尚结息被斩首的消息,可是这会亲眼看到尚结息的首级,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广德元年率十万吐蕃大军攻陷长安、造成京师数十万官民罹难的罪魁元凶,竟然真的已经伏诛了?甚至连首级都被呈送紫宸殿?
王缙甚至下意识的掐了下大腿内侧。
鱼朝恩正好看见了,当即哂笑问道:“左相,疼否?”
王缙只能尬笑两声,回怼鱼朝恩他是没这个胆子的。
李适展示完了首级,正准备发话时,却被鱼朝恩抢了先。
鱼朝恩冷哼一声说:“在入宫的路上,咱家就已经看过从临洮发来的军报,所以没有必要的废话就不用再讲了,就直接议正事吧。”
李适、王缙和刘宴都流露出愤怒之色。
元载和第五琦的脸色则没有任何变化。
李豫的脸上更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
“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想要恢复陇右,最难的并不是调兵遣将,而是输送粮草。”鱼朝恩说到这一顿,又扭头问户部尚书刘宴道,“大司徒,都畿、河南、淮南、江南以及湖南诸道可往陇右转运多少粮草?”
刘宴沉吟片刻后道:“一百万石!”
鱼朝恩又问第五琦:“少司徒呢?”
大唐十二道,刘宴管着都畿等七道钱粮,第五琦则管着京畿等六道的钱粮,天下钱粮几乎由两人对半掌控,所以鱼朝恩才会有此一问。
第五琦默算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最多五十万石。”
“有一百五十万石,已然足够了。”鱼朝恩拍案道,“再接下来需要合议的,便是即将进入陇右作战的各镇边军应该由谁统领?”
“这就不必再议了。”李适再也忍不住了,“统率陇右大军者非郭副帅莫属!”
“不妥。”鱼朝恩道,“陇右苦寒之地,郭老
令公年事已高,万一有个闪失,大唐便顿失一擎天巨擘,太子,这可是会动摇国本的。”“郭副帅虽年事已高,然而……”李适还要再反驳,却被李豫给强行打断。
“太子,朝恩说的对。”李豫摆摆手说,“汾阳郡王乃我是我大唐擎天巨擘,不可轻犯险境,所以统率陇右诸军之事需另外择一员大将。”
顿了顿,又问鱼朝恩:“朝恩你可有人选?”
鱼朝恩这才得意的说:“老奴以为非李晟不可。”
这时候,元载似自语,又似对鱼朝恩幽幽说道:“邠宁、鄜坊诸镇出陇右,兵少力不能拒,朔方以重兵镇河中,深居腹中无地之地,妥否?”
鱼朝恩闻言神情一振,元载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元载分明是在提醒他,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应该把郭子仪的朔方重兵调往陇右,这样放眼整个京畿,就再也没有另外一支重兵可以与他的神策军相抗衡,朝堂便稳如泰山。
当下鱼朝恩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元载一眼。
若不是右相提醒,这次险些就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