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不记得了
寄九低眉思索半晌，“那魔族呢？”
北渊之地的地狱魔族呢？
黎夜那双精致的眉眼突然染上笑意，好似就等着回答这个问题一般，郑重其事道，“无论是神还是魔，都有善有恶，就好像是为了维持平衡，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所谓好坏之分，取决你站在何种立场行什么样的事。但我希望，你能做个好神！”
闻言，寄九好像忽然明白黎夜为什么带他来赵府，还让他去查清始末缘尾。
只是他转念想到，自己冷漠看着赵夫人想跳井而不拦，寄九心里便有些发虚。
“别藏了，那时我都看着呢。”
黎夜点点寄九小朋友的头，让他抬起头来。
“这一次你可以选择不救，因为天谴就在你身后，但下次，如若你再见死不救，或者是藐视凡人，惩罚你的，可不就是天谴咯。”
那时的寄九还以为黎夜是吓唬他。
毕竟在他眼里，黎夜永远是那么和善，从不参与打打杀杀。
更别提日后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同归于尽了。
回到神界。
寄九交上了自己的课业。
还是他没有去凡界之前的那个问题——问他北渊之地的地狱魔族换了新王，而新王有意在某些小世界未生出天道意识前，把这些世界变成地狱魔族的乐园，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些小世界免于灾难，地狱魔族又心甘情愿的归回北渊之地？
寄九之前的答案是，把地狱魔族全都杀光！杀净！
但经过凡尘一遭，他改主意了。
人间有法律，妖灵有妖律，就连他们神族也有一套不可违抗的律法。
那魔族，也同样应该有啊！
“不错不错，寄九就是聪明，一教就会，还能一视同仁，给魔族也设一条律法，很好，很好。”
黎夜翻看着寄九交上来的《北渊魔族应守的四十八条律法》强忍着笑意。
北渊地狱魔族不守法律，强行入异界，便由天谴之神亲自施加雷罚……
还要加一条神界直通北渊之地的通道，天谴之神会时不时查岗……
若是对此律法有意见，请找天谴之神打一架……
黎夜以拳抵唇，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寄九这律法是专门给天谴立的吧！
一个五千岁的小屁孩和一个三百岁的小屁孩之间的战斗，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不过黎夜并没有表现出来。
控制了一下笑容后，严肃地对寄九说道，“这是你的课业，不是天谴的，还有，我准备把地狱魔族交给你管理，虽然你现在还小，但可以先学习着，等将来你长大了，地狱魔族就是你的跳板，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很有作为的神族。”
黎夜绝非画大饼。
这道课业交给寄九前，他就和天谴商议过了。
天谴虽然有些意见，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同意了。
并在黎夜的威胁下，天谴也表示他会帮忙。
寄九很惊讶。
毕竟他才三百多岁。
是神界年龄最小，资历最浅的神。
他不明白黎夜为何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
但黎夜相信他，他就一定能做到！
于是，敲定好要在地狱魔族施行的律法，黎夜安排好神族事宜，领着天谴和寄九，去了北渊之地。
……
……
“寄九……”
往昔属于花朝节的记忆片段，如同被狠狠击碎的镜子，七零八落、支离破碎地散落开来。
听到从某人口中说出的自己名字时，寄九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那承载了昔日温情的回忆，化作了虚无缥缈的尘埃。
最终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卷走。
“寄九，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黎夜的问话，一字一字的敲在寄九的心房。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我会成为一位好神，保护世界，保护凡人，也保护你……”
可他做了什么呢？
摧毁世界！
盗走凡人的信仰和气运！
还让他想保护的人受尽十世苦难！
就算入了轮回不再为神……也还是死在自己的算计下！
寄九只觉得自己的神魂突然间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痛楚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此刻的他变成了小寄九，捂着心脏，扬起头，看向他曾经的太阳。
“呃……”
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未知的存在，正潜藏在他的心脏深处，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破土而出。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也不能！
否则他就会后悔！
很后悔很后悔！
寄九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脏处的不适。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赤色双眸里，是黎夜对他的教导。
——那些教导就如同空口吞玻璃，难以下咽！
但只因那是这人给的，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终是满口是血也要咽下去！
不记得！
他听见自己说，“不记得了！”
那些承诺和那些痛苦一起，都被寄九远远地抛开了。
尽管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大锤，不断地猛击他的灵魂深处，一下比一下更重、更狠，告诉他：你说错了！
但他还是坚持。
“不记得了！”
黎夜听闻此言，眼睫轻颤。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微风轻拂着他们的发丝和衣角，却无法吹动他们那颗已经回不去当初的心。
黎夜没有说话。
纪承允就这么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一如当年。
寄九突然冷笑一声，像是自嘲，慢慢向后退去。
随着他向后迈出第一步，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黑洞。
这个黑洞像是一道漆黑的裂口，硬生生地撕开了虚空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
第二步。
第三步。
第四步……
黎夜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
寄九的身影慢慢靠近黑洞，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身形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没入了那深邃而幽暗的黑洞之中。
渐渐地，黑洞越缩越小，直至看不见。
一直延续至今的花朝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这样的世界彷佛跟黎夜和纪承允格格不入。
半晌，黎夜终于开口，‘‘我们回去吧。’’
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就是单纯的在说话。
纪承允，‘‘好。’’
他牵起黎夜冰凉的手，随手一挥。
天转地移，眨眼间，两人已经从繁华热闹的花朝节上，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