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百葬乌托邦（45）柏枝噬心
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跟随着无数声音一同重复：“为什么我还活着？”
“是啊，为什么你还活着？”
白色人影发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们簇拥着，不停的靠近墨以。
推搡之间，人影开始变形。
墨以茫然的望着周围，他身边的人形接二连三被拉伸成扭曲的形状。然后越来越细……
“啵”的一声，被扯出两段。
分开的两节身体扭动成，变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上下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拥挤着，无死角围向墨以。
这些变形的人影随着分化，多到令人发麻的地步。
扭曲之间，五官早已模糊，唯有无数张嘴巴一张一合：“你对得起我们吗，你为什么还活着？”
墨以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逃。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要反击吗？
可是他们都是舰内的一员啊。
墨以犹豫的摸上腕间……空空如也。
没有！什么都没有……
墨以茫然，这里应该有武器、的、呀？应该有武器的吧……有武器么？为什么会有武器？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指尖从腕上离开。墨以感觉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或者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身上摸索着，最后在腰间发现一个小布袋。
是什么？
墨以在无数影子的拥簇间，艰难的打开布袋。
——这是？
青稞。
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青稞？
略一思考，墨以脑仁中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
好像，好像应该把这个东西撒出去。
墨以迷迷糊糊的眨着眼，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一切行动唯有遵从本能。
指尖探入布袋，拢起一小捧青稞，撒了出去。
噼啪的声音陡然响起，白色的人影间，似乎有金色的颗粒在跳动。
紧接着，周围的白色人影突然开始哀嚎。
他们身上长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鼓泡。鼓泡持续变大，随后“啪”的一声裂开，红色的血液如同倾倒的岩浆，瞬间将人影吞噬。
一片一片的红色布满视网膜。
这红越来越热烈，最后变成了一件开襟长袍，穿在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
墨以懵懵的抬起头，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然后落在老者脸上。
对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然后捋了捋胡子，对着墨以招招手：“小崽，过来。”
一瞬间，寂寞、委屈、思念……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墨以蔫蔫迈开步子，走向老者。
他口中轻声喃喃：“老头，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呀。”
舰长心疼的看着墨以，将他揽在怀中，干瘦的手拍了拍墨以脑瓜顶。
“我担心你完不成任务。”
“担心我们都是枉死。”
“担心你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担心……”
一句连着一句，舰长每一句诉说都戳在墨以心窝，让他遍体生寒。
“给我吧……”舰长抚摸墨以脑袋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他后脖颈处。
墨以茫然：“什么？”
“我曾经给你的东西，还给我吧。”“你辜负了我们……没有能力继续下去。我要收回它，然后把它交给更有希望的人。”
“大家不能白死。”
“拿出来吧。”
“你是我最爱的孩子。你无法承担身上的担子，是我对你的期待太高了。”
“现在，我帮你卸下这个责任。”
“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把它拿出来，还给我……”
墨以看着舰长摊开的手心，他无措的跟着举起手。
“还，还给你吗？……”
“对，还给我。”
……
刚刚恢复清醒的小明，眼中恨意还没消去。
他掏出藏在身上的骨刀，直直盯着墨以。
想起来了，所有都想起来了。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完成了第一场仪式后，依然选择继续参与。
都是因为他——墨以。
小明看着墨以，他正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放空的看向前方滚滚涌出的白烟。
烟势越来越大，短短几秒，几乎将少年身形完全吞没。
小明攥紧骨刀，刚要靠近。
突然，墨以动了。
他面上依然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手上却动作灵活。
小明看着墨以从身上掏出布袋，将胖子之前发给众人的青稞撒入煨桑台中，一瞬间，白色的烟雾变成滚滚红烟。
小明一激灵。
脑子里回想起胖子临走时说的话：点燃柏枝后，你们需要中途将青稞加进去。记住，柏枝燃烧形成的烟雾一定要超过三分钟。
小明思索片刻，将骨刀插回腰间。
随后按照墨以的模样，将青稞撒入煨桑台中，红烟窜起。
小明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红烟，默默开始计数。
之前陷入幻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墨以那边暂时看不出是否真的失神。
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确认煨桑台燃够三分钟后，再采取行动，以免后顾之忧。
红烟袅袅升起，小明突然想起什么，向旁边看去。
夏至跪坐在地上，眼神放空的看着前面，她泪眼朦胧，口中念念有词。
小明皱眉，迟疑了几秒后，还是起身走到夏至面前。
这也是个可怜人，一车只有她一个女生。如今走到现在，也算不容易。
小明用骨刀从她身上挑下布袋，将青稞倒出，第三缕红烟升起。
帮她一把，算给自己积德。接下来的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小明起身正要回自己位置，突然站住。
不对。
小明环视周围。
为什么只有三缕烟？
宿骸呢？
小明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在墨以身边的那人竟然不见了。
他皱眉看向周围，没有人烟痕迹。
用手贴在空余的几个煨桑台外沿一一检查，小明得出结论。
那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点燃过柏枝。
为什么？如果没有进行煨桑仪式，那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不过只要人不在，对自己就是有利的。
小明看向自己的红烟，三分钟已经到了。
他擦去手上的汗，攥紧骨刀，向着墨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