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赤诚的吃相
迎璜这人脑子简单，他一直觉得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很少遇到小公爷这种先坏后好的情况。
更何况单子寅有七寸不烂之舌，他想要说服一个人，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得不了逞。
因此他现在看向小公爷的神情多少有些尴尬。
有点想嫌弃，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嫌弃不太道德。
还有点感动，只不过这个感动又夹杂了一点奇怪的情绪。
小公爷看他沉默了半天，还有些纳闷：“买书也不行？你们程府还有什么旁的规矩吗？”
迎璜“哦”了一声：“没有，可我便没怎么读过书，有钱我也不知道上哪儿买去。”
小公爷这才蹙起了眉头。
迎璜说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需要告诉他去哪些书斋买书即可。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
若是迎璜自己便没怎么读过书的话，告诉他上哪儿买书，他也不会挑选，极有可能花大价钱买一些根本不怎么样的书来。
而且小公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小柳儿的程度他根本没有概念。
这样就连他也不知该替小柳儿安置哪些书了。
迎璜将银子给他推回去：“所以这个忙我帮不上。”
小公爷也点头：“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迎璜本以为自己将他说服了，不必再多费唇舌，正想着回府之后要如何同单子寅炫耀呢，就听到小公爷又开口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小公爷有些不好意思，“我在京中没什么朋友，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日你登我国公府……”
迎璜眼皮一跳。
果然小公爷紧接着就说：“不知改日，我能否去程府拜访你？”
他简直把“我要去见见小柳儿”写在了脸上。
迎璜心想，怎么我是什么很愚蠢的人吗？你的企图都这么明显了，竟然还这样公然拿我当傻子呢。
小公爷还在紧张又忐忑，同时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迎璜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婉拒。
“那……”他最后只能妥协了，“好吧。”
小公爷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他已经开始拉着身边的小厮开始公然商议下次登门拜访，应当带哪些礼品了。
迎璜很想提醒他，我人现在还在贵府上呢，难道不应当先好好招待我这位贵客吗？
这么早便开始想着等下次去我程府该准备哪些礼品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现在国公府是小公爷说了算。
迎璜忍了又忍，还是小厮看不过去了，提醒小公爷：“迎公子还在呢。”
小公爷才用一种“噢我竟忘了眼前还有个大活人”的语气，十分不好意思地问：“迎兄平日有何忌口或喜好吗？今日便在国公府用过午膳再回去罢。”
是不是留在国公府用午膳这件事，迎璜他也说了不算啊。
万一他答应下来，待会儿单子寅出来非要回去，又变成他欠小公爷一次了。迎璜非常谨慎地回答道：“今日我是随妹夫一同来的，是不是留下用膳，还得看妹夫一会儿有无其他安排。”
单子寅没有其他安排，还真的应下了英国公，就在国公府用晚膳。
小公爷吃东西很赤诚。
单子寅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赤诚来形容，因为他太没吃相了。
英国公看着小公爷用膳，露出慈爱的神情来。
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这才是最令人感动的。
就连单子寅都自愧不如，他自问并不能做到真的对程牧和单芯一点要求都没有。
许多父母到后来对孩子的要求高，一旦有落差就会开始鸡飞狗跳，到最后甚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全然忘了孩子刚出生时，对他们最大的期盼便是能平安健康了。
英国公在这一点上确实是非常非常遵从初心。
迎璜吃饭也很随意，但是比小公爷还是收敛些，毕竟在迎湘仪还在的时候，没人会对迎璜和迎榈有什么好脸色看，若是敢太没规矩，是要挨骂，甚至是挨打的。
所以迎璜竟然还有些羡慕小公爷。
从国公府出来之后，迎璜跑到单子寅马车前，不由分说钻进去。
单子寅还问：“你平日不是习惯骑马吗？”
迎璜挤进来，张嘴便将小公爷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你为何没收？”
迎璜理直气壮道：“咱们家也不缺银子啊。”
相比较起来，国公府在吃穿用度上，规格还不如程府呢。
地位是真有地位，但无权无势，光靠一点俸银，其实也过不上特别奢靡的生活。
小公爷能支取这么些银子也不容易，已经算是非常真心的举动了。
单子寅问他：“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小柳儿不喜欢念书，她能识得几个字，是为了当我的大丫鬟，这样月例银子高一些，也不必去看迎柏脸色。”
“所以你才拒绝小公爷的银子？你为何不接下来，直接给小柳儿呢？”
“小柳儿如今在程府是靠自己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平白掉下来这一大笔银子，谁知道又得付出多大代价？”
迎璜正色道：“迎柏先前之所以会一步步走向叛国之路，就是从贪图小利开始，天上掉馅饼，从来都是按中标好价码的。”
他这番话倒是让单子寅有些刮目相看。
“你很好，”他在迎璜肩上拍了拍，“将迎春笑交给你同二哥，我很放心。”
“那你还是不能太放心，”迎璜用他那双小且间距很开的眼睛看着单子寅说，“二弟最近有些疯。”
单子寅被他看着都感觉他在看别的地方，但话的的确确又是对他说的。
“你是指二哥最新设计的绣样？”
迎璜点点头：“他怕是疯了，衣衫上绣迎春笑的标志自然没问题，可为何要绣小妹的小像？”
“你可知为何岳母当年没坚持让程程随母姓？”
“因为迎春笑的迎……”
“就是为了让人一看到迎程程这个名字，就能想到她才是迎春笑的主人，这和二哥的设计理念并无不同。”
单子寅为了打消迎璜的顾虑，还说了一句：“程程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征南将军与迎春笑东家两个身份，谁也不比谁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