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释怀
2月13日，周五，一早细细蒙蒙的雨丝夹着雪花飘落了下来，虽说已经立春了，但这天气还是有些微冷。
忙碌了一个星期的陈文轩今日难得没有下去调研，坐在办公室中阅览着最近的时政消息，处理着公社的文件，签批着。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
对于这一个星期润叶没有在中午过来找自己吃饭，周静秋也有些奇怪，今天难得清闲些，见到陈文轩在办公室中忙碌着，便准备过去找润叶。
顺便再问下润叶公社这边有没有合适的院子，陈文轩上次说过以后，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动静，想到陈文轩可能实在是太忙了，周静秋也体贴的准备将这些小事都忙好，省的陈文轩分心。
而此时的田润叶正坐在河岸的土坡上，手里掐着一朵微微泛青的马兰花。
人生中还有什么打击能比的上年轻时候的失恋对人的打击了？那时候我们会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昏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尤其是像田润叶这样的人，尽管已经参加工作，还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但从本质上来说，她仍然是一个农村的菇凉。
一旦当她第一次对于和一个男人产生热烈的爱情，就会深深陷入不可自拔。
可是这种飞蛾扑火的爱情在没有得到应得的回应时也会让人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我们也说了，田润叶就是个普通的女孩，过着像平常人一样的工作和生活，又没有什么远大的事业上的追求来弥补精神情感上的空虚。
那天看到陈文轩走了，田润叶也是又哭又笑，哭是自己终究是没有得到回应，笑是陈文轩终究没有开口说出让自己去相看人家。
田润叶心里也懂，在这样一个年代，自己的做法确实让陈文轩为难了，虽然心里理解但田润叶就是心情不好。
这两天田润叶也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样逼迫的话，如今连朋友似乎也没法做了，弄得收拾好的房间，陈文轩都不过来住了。
虽然心情不佳，但田润叶对于自己的工作却是极其负责的，因为陈文轩重视教育。
一早为学生们上完课，田润叶又手忙脚乱的为这群娃娃们准备小刀小马好参加动员，等到一切忙完闲下来，田润叶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看着静谧的小院，田润叶第一觉得它有些空落，轻晃着，田润叶出了校门，沿着河岸走着。
虽说只是二月中，但是两岸的地皮上也起了一层青草芽子，此时正和枯草夹杂在一起，黄黄绿绿的。
岸边的柳丝如同少女的秀发，在这西蒙的天气中摇曳着。
坐在河边，田润叶望着面前晃晃流淌的河水，心神也不知道飘荡到何处。
和前几天见面的时候相比，田润叶明显消瘦了下来，原本鹅蛋的脸庞有些凹陷，脸蛋上那两片绯红的颜色也有些消退，眼神暗淡，往日梳成的两条小辫也有些蓬松，除了身上那件红色的羊毛衫在这青黄相间的节气里带着嫣红。
手里捏着一朵刚刚发青的马兰花，田润叶安静的发散着思绪。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漂....”
“水呀上飘来想起我的哥。想起我的哥......“
河岸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这首俚曲，记得上次听到还是自己摔下川沟被陈文轩救上来抱在怀里的时候，当时的自己躺在陈文轩的怀中是那样的温暖。
叹了口气，田润叶朝着学校走去，下午还要上课。
从河边回到学校，田润叶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只想回到宿舍蒙上被子好好的想想。
“润叶，你去哪了，我在宿舍等你好一会了，你吃饭了没！”
“还有你的宿舍有些乱哦！”
田润叶回到宿舍便看到正在帮着自己整理东西的周静秋。
听着周静秋笑脸盈盈的问话，一瞬间两行清泪就要从田润叶眼里滑落下来。
忍着眼泪，田润叶强笑着说道：“刚刚出去了会，今天有点忙，就忘了收拾了。”
“嗯，等我收拾好，咱们去吃饭吧，这几天公社食堂的饭菜变得用心了许多，你没去，有点可惜哦！”
“嗯”
“静秋你真好！”
听着周静秋的话，看着善良的周静秋，田润叶轻轻的哼着，似乎是终于放下了。
“咯咯，润叶你也很好啊！”
“走吧，去晚了可就没有什么吃的了。”
“对了润叶，你隔壁的几间房子是租出了吗？我刚来的时候看到
门开着的，里面都被添置了新的家具了？”
“我本来还想着问你怎么租的了，我璐璐还有陈文轩每天从贺家川来回有些不方便，陈文轩之前说租房子的事交给他，他这几天一直在下面忙着估计都忘了。”
和周静秋并排走着，田润叶收拾了心情，轻声的问着：“文轩哥，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了？”
“没事，我也不知道！”
“润叶，你们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怎么会了静秋？”
摇着头，田润叶看着善良的周静秋笑着摇了摇头。
学校离公社很近，也难怪之前张成为陈文轩找房子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里。
来到公社食堂，得益于张成大后勤的保障，最近公社食堂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些饭菜但味道确实可口了许多，连带着在食堂吃饭的人也变多了。
偌大的食堂放置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也只剩靠近窗口的那一桌只有陈文轩一人孤零零的吃着饭。
虽没有明文的规定，但一般这样靠前的桌子都是公社领导们坐着的地方。
今天李冰和林松不在，陈文轩只能一个人独坐。
抬起头看到了走进来的周静秋和田润叶，陈文轩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走，润叶我们先去打饭。”
在窗口，周静秋替田润叶交了饭票和菜钱，端着饭菜和田润叶朝着陈文轩那边走去。
平日里周静秋和张璐打好饭都会安静的坐到其他的角落里面吃着饭，但今日食堂里面除了这里也没有空着的位置，周静秋便和田润叶来到陈文轩这边。
“文轩哥！”
随着周静秋坐了下来，田润叶看了一眼陈文轩轻轻的开口说着。
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解脱。
听着田润叶平静的声音，看着田润叶有些消瘦的脸，陈文轩犹豫了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田润叶没有说话，陈文轩也没有说话。
周静秋一边吃着饭，一边对着陈文轩开口说道：“陈文轩，我刚刚去找润叶，原本想看看润叶旁边的那几间房子有没有租出去，结果看到那里被人收拾了出来，润叶也不知道是谁，想必要有人住了。”
“原本我还想着和润叶做邻居了，平日里说话也方便些。”
“我估计你忙忘了这件事了，我回头和润叶去其他地方看看。”
听着周静秋若无其事的话，陈文轩明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埋头吃着饭的田润叶。
见到田润叶不说话，陈文轩迟疑了片刻，开口笑着说道：“这件事我怎么会忘了，那边那几间房子是我托张成清扫出来的。”
“这件天忙着也没问张成收拾的怎么样了，也忘了和你说了，至于润叶肯定也不知道。”
“我来问下张成，要是收拾好了，今天正好没事，喊上璐璐去一趟贺家川将东西搬过来吧。”
听着陈文轩的话，田润叶抬头望着。
看着田润叶的目光，陈文轩将头转向一旁，对着另一边虽然是在吃饭，但却是不经意总是盯着自己的张成挥着手。
“陈主任，您找我。”
恭敬的站在陈文轩面前，张成笑着问道。
最近张成可谓是春风得意，自己的两个方案得到了陈主任的夸赞，也在全体大会上得到了表扬。
虽说一下子负责两方面有些忙碌，但张成浑身却是充满了干劲。
现在谁不知道自己是陈主任面前的红人了。
看着眼前恭敬的张成，陈文轩轻咳了两声说道：“张主任，我之前说的请你帮我寻一套院子，之前你好像说的是公社中学那边，我刚听周同志说里面已经收拾完了，是可以搬过去住了吗？”
听着陈主任的话，看着陈主任示意过来的眼神，张成余光轻扫过后，眼珠子转动一下，便笑着顺着陈文轩的话接了下去：“是的主任，这件事我忘了和您汇报了。”
“公社这边离得近环境静怡的地方也就学校那边，我在那边寻了一个小院，里面有几间房子很适合，而且离学校近，也方便主任您关心娃娃们的学习。”
“里面都已经收拾好了，这件事怪我，忘了和您汇报了。”
虽然明明自己之前是带着陈文轩过去的，按理说陈主任应该不会明知故问的，但事出反常，虽然一时间没能猜透陈主任话中的意思，但张成却快速的顺着陈文轩的话顺了下去。
“嗯”
听着张成的话，陈文轩轻轻的嗯了一
声，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欣赏。
“张主任辛苦你，这样吧，你待会把钥匙给我，我自己过去。”
“嗯嗯，好的主任。”
言多必失，见到陈主任对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满意，张成心里也松了口气，应和着。
看着张成离开，陈文轩对着周静秋笑着说道：“静秋，你说的那里原本就是张主任给我寻的房子，你说巧不巧。”
“巧，还是张主任办事靠谱，知道你的想法，这下子我和润叶有个人说话了。”
“什么叫知道我的想法，恰巧而已。”
“好了，快吃饭吧，吃过饭我们过去看看，要是不错的话，下午有时间正好回去将东西搬过来。”
“嗯，看过后，我去喊璐璐，要不今晚咱们做一顿好吃的，庆祝下咱们乔迁新家。”
“好”
吃着饭的田润叶，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刚刚陈文轩和张成的双簧心里突然想笑。
原来，文轩哥也有说谎的时候。
吃过饭，张成也将钥匙送了过来。
伸手接过钥匙，对着张成点了点头，陈文轩带着三人朝着学校走去。
走的时候，陈文轩故意慢了一拍，让周静秋走在前面。
再次来到小院，陈文轩又一次看了下收拾出来的房间，嘴里连连的夸赞着张主任办事果然靠谱。
看着周静秋笑着挑好了房间，又和田润叶商量着里面怎么布置，感情像是布置婚房一样。
站在一边陈文轩默不作声，脑海中想的却是到年底自己就满二十周岁了，按照目前的婚姻法，可以合法领证了，想想时间也快了。
从中学出来，陈文轩开着车带着周静秋还有张璐回了贺家川，收拾行李。
三人的东西不多，大多是衣服被子，两三个包便装好了，倒是院子里添置的锅碗瓢盆比较麻烦。
在搬家的时候，陈文轩也小心的将窑洞墙壁里藏着的那副赵孟頫字画小心的收拾好，这个可不能丢。
至于檀木箱里的那几本古籍刻本价值就小了许多。
至于屋里剩下的水缸等搬不动的，陈文轩也让虎子家带人搬了回去。
见到陈文轩要搬走了，虎子依依不舍，嘴里一直嚷嚷着还没带陈文轩去套兔子，捉野鸽子了。
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脑袋，叮嘱着好好上学，自己就住在公社中学，没事可以让他少安姨夫带着过去玩耍。
从赶过来的贺卫国手中接过退回来的房租，陈文轩笑了笑，开着车带着两人朝着石圪节驶去。
当初说的租到77年底，恢复高考结束，没想到自己这是提前了。
晚上，在新搬入的院子里，周静秋和田润叶忙碌了一顿丰盛的乔迁宴。
没有鞭炮也没有礼花，只有的热闹氛围以及丰盛的饭菜。
吃完饭，收拾完，周静秋开心的去洗漱着，张璐也回了房间收拾着物品。
陡然清冷下来的院子里只剩下陈文轩和田润叶两人。
看着静静站着还是那样高大俊逸的陈文轩，田润叶笑着望着陈文轩开口说道：“文轩哥我想明白了，我会好好祝福你和静秋的，不过我还是不会答应去相看人家的。”
漆黑的院子里并不能看清此刻田润叶的面容，望着快步回屋的田润叶，陈文轩静静的靠着墙壁。
淡淡的红点忽明忽暗。
今天是农历十四，十四的月亮十五圆，毫无遮挡的视野前，一轮红黄色大圆镜似的满月不知道何时跃上了天空。
这是个快要褪去寒冻的夜晚，圆镜似的满月周边星星闪烁着，黄原严寒漫长冬天也快要褪去了。
76年了，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