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制约西瓯(二合一)
宴会结束,屠睢等人已离开,殿内酒菜香气未散,却不复刚才那般欢闹,西瓯王道:“今日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原本一些醉倒的头领此刻恢复清醒,哪有刚刚醉醺醺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壑老叹道:“早知秦人贪鄙,未想竟贪鄙至此,其等不仅想制约我等,还想制约其他部族,想成为我等头上之国,好大的野心!”
壑老的话未说完,但其他人知道未说完的话是什么:秦人野心是很大,却真有实现的可能!
呼索出声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壑老摇头道:“没有,如今是我等有求于秦人,而非秦人有求于我等,且就算我们不答应秦人,总会有人答应……”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一、他们有求于秦人;二、秦人并非一定需要他们。
这不仅是西瓯面临的问题,也是其他百越部族面临的,但想解决几乎没有可能,因为那需要百越众部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秦人明显是把握准了百越部族松散,不可能团结的情况,才特意制定了这种计划。
壑老话落,殿内陷入沉默,直到西瓯王发声道:“不,还有一种解决之法,即我等变得比秦人更强,也掌握治疟之法!”
这确实也是个办法,可惜一样很难实现。
因为他们疆土太小、人口太少,技艺也不如秦人,如何能变得比秦人更强?
而且,秦人会给他们时间变强,会让他们学到先进工艺?
西瓯王的话并未改善殿内沉默的气氛,但想想他们还是比之后的其他百越部族好,至少他们可以当秦人的帮凶,秦人待他们肯定会和对其他百越部族不同。
给秦人当帮凶迫害其他百越部族,总比其他部族给秦人当帮凶来祸害他们好。
要是李念知道这些西瓯人在想啥,定会摇头:什么帮凶走狗,多不好听,这叫代理人,要是诸位不愿当大秦在这片地区的代理人,那大秦只好扶持其他人了……
西瓯王话后,众人没有了再继续商议的兴致,连向来活跃的呼索也不想说话,甚至对三日后的比试也失去了兴趣,即使在比试上胜过了秦人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秦人套上绳子!
在西瓯王和众头领感到沉重压抑之时,屠睢等人也在住处开了一个三人小会,对今日所发生之事进行复盘。
屠睢道:“陛下和公子交给我们的任务,如今已差不多完成,只待治疟之药被证实,就能给西瓯人套上绳索。这绳索一套上,想要挣脱,可就没那么容易。”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公子为何非得让西瓯人接受大秦的钱币,还非要他们派人去咸阳……留学?”
任嚣道:“公子高瞻远瞩,必有深意,此事于匈奴也同样在发生,必是公子针对他们的一步棋。”
这也挺新鲜的,是他们以往没见过的处置他国策略,很想知道公子用这种方式能做到何种程度,能将匈奴和百越变成什么模样?
屠睢道:“对西瓯人准备派使者前往咸阳恭贺陛下,此事未得陛下和公子交代,是我私自做出的决定,若有意外,我当一人承担。”
闻言,任嚣和赵佗摇了摇头:“此事虽是大使决定,但我们认为在当时的情况,是最合适的决定。我等会上书陛下,陈说实情!”
虽说“使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毕竟是代皇帝陛下做了决定,就算皇帝陛下宽宏大度,不计较,可这始终有隐患。
任嚣和赵佗愿意为他陈说清实情,等于变相削弱了这种隐患,屠睢向两人行了一礼,“谢两位!”
行完礼,屠睢又道:“接下来主要还有两件事,验证治疟之药及和西瓯人比试。西瓯人想进行比试的心思,我等都清楚,其等想证明他们不好欺负,因此他们会派出族里最优秀的士卒。”
和匈奴人的比试是大秦主动提出,而和西瓯人的比试,却是西瓯人提出,两边的选择也不同,匈奴相当于派了群杂兵,而西瓯人派的却是实打实的精锐。
“此番比试会很不容易,尽管来前已在山林训练过一段时间,但时日太短,且这里的山林和大秦不同,他们生活于此,更为熟悉,我等却很陌生。”
屠睢看着赵佗,将由赵佗率军与西瓯人进行山地作战比试:“来前,公子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嘱咐过能胜最好,不能胜也无妨,这不会影响到对百越的外交方略。”
赵佗心里不太服气,啥叫“能胜最好,不能胜也无妨”,虽说是比试,但谁都知道这是演练大秦和西瓯人在山林交战,他自然想赢。
一晃,已到了三天后,西瓯王和一众头领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在已经进行的各项比试当中,他们只在小场胜过,所有大场全败,角抵、奔跑、射、刀枪之术,无一例外都败给了秦人。
虽然早就知道秦人很厉害,能随秦人使团出使的秦军更是秦军中的精锐,可没想到秦人会这么强。
和秦军比试的也是他们挑选出的族中最能征善战的勇士,但只有几人能赢过些小场。
这其实很正常,大秦的军队多少人,他们又多少人?
从大秦军中挑选出的精锐,不说能强过所有的西瓯勇士,但也能强过大多数。
这对西瓯王和众头领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希望的是能在各项比试里大胜秦军,小胜都不行,现在反倒被秦军胜过,更难接受。
这代表秦军的素质超过了他们,那他们在最后一项山地作战比试中胜出也意义不大。
因为秦军的素质摆在那,输给他们只是由于对山林不熟悉,对山地作战不熟悉,然而这些事是可以逐渐变熟的。
也即是只要秦人熟悉了山林,掌握了山地作战的那些方法,那他们对秦人将再无优势。
一些头领已经在思考也许不该提出和秦人比试,不比试即不会暴露,比试反倒让秦人知道了他们的底细。
这种情况下,西瓯王和众头领脸色能好看才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只有拿下这最后一场比试,让秦人能忌惮一点是一点。
本场比试由赵佗和呼索带队,各自率领一百人潜伏到两片山林之中,获胜方式是谁最先将对方人数消灭殆尽或者夺得对方帅旗。
比试的最终结果是呼索赢了,只是他并未多高兴,因为他虽取得了胜利,但并非他想要的完胜、大胜,而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折损过半。
这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也就意味着消灭一支百人的秦军,他们需要付出超过五十人的伤亡,这对他们很难接受。
一是西瓯人少,秦人多,撑不起这种消耗;二是他们占了地利之便,却依旧付出了这种代价,要是失去了地利之便,代价会拔高到何等程度?
三是本次比试中只准用木制兵器,对秦人的限制其实比他们更大,秦人的甲胄和兵器绝对要优于他们。
这些方面叠加在一起,会演化成一个后果,如果真和秦人开战,他们就算能得胜,也绝对是惨胜。
而秦国比他们大,秦人比他们多,一直打下去,他们最终会被秦人击败,亡国灭族不至于,但也绝对会死伤难以计数。
从这场比试得出这个结果后,西瓯王和众头领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们不怕秦人,却也得承认一个事实:他们真不是秦人对手!
大秦使团这边也没高兴,虽说早就预料到会败给西瓯人,但失败还是让人感到失落,连六国都被他们灭了,却在这败给了百越蛮夷?
赵佗率领一百秦军走到屠睢面前,屠睢拍了拍赵佗的肩膀,又对一百名秦军士卒道:“诸位已在比试中尽力,失败非诸位之过。”
“李念公子曾说过一句话叫‘失败乃成功之母’,回去后,诸位可以仔细回忆琢磨此次比试,总结教训,让下次不再失败!”
听了屠睢的话,赵佗吐出胸中的闷气,如果不是在山林,呼索根本不是他对手,他道:“不会再有下次!”
从比试中见识过秦军的部分实力,西瓯王和众头领对大秦的态度变得更加“欢迎”,等他们找来的得了疟疾的族人被使团带来的药给治好后,更是变得“热情”,对大秦提出的条件几乎没有异议。
成功出使西瓯的消息被屠睢派人向咸阳传回。
章台宫,李念接过一名内侍送来的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还未等他说话,首相王绾笑道:“此事,李尚书功劳甚大,没有李尚书提出的治疟之法,也无法制约住百越。”
“百越可和匈奴不同,其等并不畏大秦,想让他们打开国门,受大秦影响,以往除了直接征伐外,很难做到。现今,大秦南方之患暂得缓解,可安心休养生息,发展国内!”
在大殿内的其他重臣点头,不费一兵一卒,就给百越中最强大的西瓯套上绳子了,还让其成为了大秦的爪牙,帮助大秦对付其他百越部族。
尉缭道:“但百越人不傻,知道他们吃了亏,不会永远想被大秦套着绳索,其等必定会想办法摆脱,像派人到大秦偷学大秦技艺,像私底下串联,约定一同反秦……”
李斯接着尉缭的话道:“确是如此!短期内,大秦能用理由推脱,不教授其等技艺,但时日一长,其
等必不会再受这些理由,只会认为大秦想永远拴着他们,从而心中生逆。”
李斯看向李念,“对百越之策主主出于尚书,尚书可有法解决?”
这个问题的实质是怎么长期有效控制藩属国,让藩属国不能反叛宗主国的控制。
李念并未立即回答,直到始皇道:“李念,说说你的想法!”
李念这才道:“诸位所担心之事必会发生,这个问题的实际在问如何长期有效控制其他国家,使其他国家难以反抗大秦。”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其他国家化为大秦之地,让那里的人成为大秦之民。”
“想要做到这个办法,可通过两种方式:一是武力,通过大秦的军力强势征服他们;二是同化,让他们心向大秦,愿意成为大秦子民。”
“但武力征服,就算一时将他们打服打怕了,那也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其等会在一段时间内畏惧大秦的强大,但当这种畏惧消退,其等依旧会反叛大秦。”
这个都懂,就像六国贵族一样,大秦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摧毁了六国,但六国旧贵们心里并不服气,仍有反抗大秦的想法。
“武力征服最终还是要回到同化上来,除非大秦能一直保持对被征服的人有绝对的军力碾压,或者大秦在征服那些地方时,便将当地人全部消灭,没有人,自然也就没有矛盾和冲突。”
“一直保持绝对的军力碾压且不说能否做到,那其实也并非稳定住了当地,而是能在当地反抗时快速镇压,至于将当地人全部消灭,同样很难做到,即使大秦能做到,也得付出代价。”
像百越这种地方,百越人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和大秦打起游击,就算大秦最终能胜,也会很头痛。
听到这里,王贲饶有兴趣地问道:“尚书是认为从军事实力上征服不可取?”
李念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军事实力是基础,若军事不能强于他人,其他方面再强,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李某只是说不能单独靠军事实力!”
王贲没再说话,李念继续:“因此,还要在军事实力之外,从其他方面加深对其他国家的控制,方能长久。椒离、陈平等人出使匈奴,屠睢、赵佗等人出使百越,已经带有了其中某些方面的目的。”
“像在与匈奴、百越的贸易之中,规定必须使用大秦的钱币作为结算货币,这看似没有什么,实则便是一种控制手段。”
李念适时向众臣提出了一个问题:“诸位可以想一想,钱币是用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