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她值得最好的

许是方才赵氏着急,她只穿了一身绛红色龙凤牡丹吉祥长袍,披了一件薄薄的牡丹花云纹披风。

夜凉如水,她话音刚落,便打了个冷颤。

云纹披风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随着她的身子,抖了两下。

站在她身旁的裴长远立刻上前,轻轻扶住了赵氏的胳膊。

“母亲,都怪儿子不好,连累你深夜还特意跑过来,要是你着凉了,儿子良心难安。”

赵氏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那是真心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裴长意几乎从未见过。

“好了,夜深了。”赵氏抬眸,眼波流转,从徐望月看到徐瑶夜的肚子,“都回去休息吧。”

“儿子不回去,儿子要送母亲回去。”裴长远扶着赵氏的手并未松开,偷偷回头,冲徐望月一笑。

他虽世事不如兄长那般厉害,可唯有在拿捏赵氏这件事上,他自信得很。

对上裴长远的笑容,徐望月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转身便准备回房。

她的确很想出侯府,可裴长远这个人,她一眼也不想多瞧。

刚刚外头动静那么大,红玉匆忙给徐望月找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腰间系上了同款的月白色锦缎。

发髻来不及梳,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脑后。

随着她转身,裙摆轻轻扬起一角,不偏不倚,掠过裴长意脚边。

而站在一旁的徐瑶夜,身穿一袭华丽的赤红凤袍,长及腰间的秀发高挽起来,只余几缕垂到胸前,明艳而不失端庄典雅。

她眉眼生得精致,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此时却带上了一丝冷意,让人望之便感觉到寒意森然。

这两个人堂而皇之,穿着一模一样颜色的衣裳,是全然不把她放在眼中!

角落里,裴长意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眸光始终紧紧跟随着徐望月,“二姑娘。”

听到裴长意突然开口叫自己,徐望月脚步一顿,眼眸微阔,眸底划过一抹惊讶。

徐望月内心坦荡,直视着他的双眼,淡淡道,“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等等裴钰,他去为你请大夫了。”

徐望月微怔,压着情绪,装作若无其事。

从前在徐府,除了娘亲和红玉,再无人在意她的病痛。

听见裴长意的话,徐瑶夜突然一愣,眼中原本汹涌的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突如其来的恐惧。

裴长意为徐望月请了大夫,那她下的那些药,岂不是……

思虑再三,徐瑶夜上前一步,“郎君,望月,裴钰他去了许久了,想来是深夜大夫不好请。”

“刚好刘大夫正在院子里,请他过来瞧瞧望月吧?”

徐瑶夜抿了抿唇,很努力维持着善意的笑容。

见他们两个始终不回答自己,徐瑶夜转头看向五福嬷嬷,“还不快去把刘大夫请来。”

徐瑶夜隐在凤袍下的身子微微颤动,转过身,她瞳孔紧缩,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裴长意并未开口,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

清冷的月光投在他身上,拉出一道纤长的黑影。

刘大夫很快便来了,他身量不高,也没有带徒弟,努力背着一个很大的药箱。

那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引人发笑。

“刘大夫,快帮我庶妹瞧瞧,她到底怎么了?”徐瑶夜微微撩起眼皮,眼里闪过一抹微妙的神色。

刘大夫和裴长意都算是外男,并未进屋,就在院子里那棵梅树底下搭脉。

红玉扶着徐望月在桌案边坐下。

徐望月轻轻撩起袖子,露出一截藕白色的手腕搭在桌上。

悬丝诊脉,刘大夫的手是碰不到徐望月身体的。

看着手腕上那根白色极细丝线,如跳舞一般颤动,徐望月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趋近于那悬丝的幅度。

刘大夫收起手,眉目间闪过一丝凝重。

他抬头看了徐望月一眼,一言未发。

他几乎毫不迟疑,将刚收起的悬丝又重新搭回了徐望月手上。

这一次,站在一旁的徐瑶夜伸出手,抓起徐望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

旁,细细看着她的脸色。

“刘大夫你看看,我庶妹她面无血色,可需要用些补品?”

“你尽管开方子,多好的补药我们徐家也吃得起。”

刘大夫起身点头,正要提笔写方子,蓦地被一道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

那种令人无法躲开的压迫感,让刘大夫差点连笔都握不住。

裴长意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刘大夫,二姑娘的身体如何?”

裴长意抬步,微微靠近了刘大夫两步。

他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胜几分。

刘大夫紧紧抓住药箱带子,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分明。

若是裴长意再不挪开眼神,他几乎抱不住自己的药箱。

刘大夫低垂着头,根本不敢与裴长意对视。

他开口,声音不断停顿,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

“二……二姑娘她没什么大碍······”刘大夫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抬眼看着徐瑶夜。

徐瑶夜忙转过头去,在心中将刘大夫骂了千万遍,从未见过比他更蠢的人,是生怕裴长意发现不了吗?

“即是没有大碍,那便开一些补药的方子吧。”裴长意微微侧头,余光寒冷如冰。

徐望月很意外,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

裴长意那双深邃淡漠,而又晦暗不明的眸子始终盯着自己。

一阵微风吹过,他身上月白色的披风被吹起,整个人如谪仙之姿。

徐望月轻轻垂下眼睑,手指不自觉地曲了曲。

今日的长姐也太过关心自己了,这本就奇怪。

还有那刘大夫,平日里徐望月是见过他为长姐把脉的,那样侃侃而谈,春风得意。

今日为自己把脉,他怎么好像连话都说不利索?

更让徐望月没想到的是,如果连自己都能发现的问题,裴长意一定是发现了。

可为何,他还要让刘大夫为自己把脉开补药呢?

“好,郎君放心吧,我现在便随刘大夫去开方子拿药。明日就让红玉给望月煮了补身子。”

“等等。”裴长意微微撩起眼皮,转头看向刘大夫,“刘大夫,你可确定二姑娘身体无碍?”

那刘大夫似乎根本不敢回话,被一道凛冽如雪的目光,将他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始终偷望着徐瑶夜,见她微不可闻地点了头,刘大夫这才敢开口,“没错,二姑娘无碍。”

裴长意眉梢带了些笑意,转头看向了徐瑶夜,“夫人,既然庶妹身子无碍,明日便带她一同去太子妃的宴会吧。”

徐瑶夜没想到裴长意会说出这样一句,霎时失神,低垂了眼睑。

这不可能!这个机会她等了许久!徐望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能随他们进宫!

对上裴长意仿佛冰刀一般的双眸,徐瑶夜也只能堆出笑脸,故作深情地挽住徐望月。

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便要扶着她进屋。

裴长意并未阻拦,由着徐瑶夜把徐望月扶进院子。

看着徐瑶夜的背影,和徐望月的背影渐渐重叠在一起,裴长意眼眸骤然紧缩。

徐瑶夜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演技很好?

如此拙劣的演技,任凭是谁都看得出来刘大夫有话不敢直说,也不知徐望月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若不是他另有打算,岂能由着她演这出猴戏?

她们一走,裴钰就出现了。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腰间的配刀,脸上有些愧疚,“对不起世子爷,同仁堂的大夫我没见到。”

裴钰没请到大夫,早就回来了。

刚才那场戏码,他躲在屋顶上看得清清楚楚。

“无妨。”裴长意漆黑的双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徐望月的房中。

昏暗的烛火摇曳,佳人的倩影若隐若现。

裴钰握着配刀的手指越发用力,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可是世子爷,刚刚那位刘大夫看起来有问题,二姑娘……”

“我知道。”裴长意未曾发现,每每提到徐望月时,他冷淡疏离的声音里,也会染上几分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温柔。

“我

自有安排,会有最好的大夫来瞧她。”

最好的大夫?裴钰心口一颤,最好的大夫可都在宫中啊……

他不禁脱口而出,“世子爷,以二姑娘的身份,怕是想进宫……”

裴长意眸色一沉,并未让他把话说下去,“她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