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平日里,裴长远见了裴长意,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今日不知是让他刺激到了,还是为了在徐望月面前逞微风。
他明明半个身子已落下了马车,却是一脚蹬在马蹄上,翻身而上。
他用身子挡在帘子前头,紧紧压住。
在这一刻,裴长远突然明白何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裴长意再次大力掰开裴长远的手,声音里终于不再掩饰,明晃晃染上了几分愠怒,“滚开。”
裴长远看着裴长意眼底掠过的那一抹难以察觉的狠厉之色,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
在他彻底绷不住之前,帘子后头传来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世子爷,何苦紧紧相逼。”
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裴长意松开了裴长远,眼神闪烁间,透出一股洞察秋毫的凛冽光芒。
“世子爷?你既唤他一声表哥,不该也唤我一声表哥吗?”
帘子后头的徐望月低头抿唇,手指在身前轻轻搅了两下。
原来他方才已经听到了。
知道此事瞒不住了,裴长远咬紧了牙关,“兄长,此事不能怪月儿妹妹,都是我的错,是我硬要带她出府的。”
“有任何罪责,都由我来担。”
裴长远平生,从未如此豪气干云过。
他说得荡气回肠,徐望月心中却是毫无半点波澜。
此刻裴长远的话说得好听,就当他真心实意。可若事情当真闹到老夫人面前,闹到祠堂,依然是没有人会怪他,只会指责自己。
裴长意低头看了一眼裴长远,白皙修长的手骨节突起,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腮帮似有微动,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月儿妹妹?
这四个字,实在刺耳。
“她是你嫂嫂的庶妹,不是你往日里见的那些女子。你们二人婚事未定之前,你只能唤她一声二姑娘。”
裴长远还想开口,被裴长意眸若寒冰的目光一扫,顿时缄默。
这一次,不等裴长意开口,他自己滚下了马车。
不偏不倚,落在马儿面前。
马儿清澈而纯粹的眸子微微转动,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有几分同情?
裴长远跌坐在马的边上,一时失神。
“把我的马牵得远一点。”
听着头顶传来裴长意清冷的声音,裴长远身子一震。
他分明说的是,你滚得远一点。
裴长远牵着马走远了两步,裴长意站在马车边上,并未伸手掀开帘子。
过了片刻,帘子后头传出一身轻巧婉转的叹息。
纤细素白的小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乖巧精致的脸颊。
臻首峨眉,目若秋水,仿佛一尊漂亮的小玉观音。
哪怕她穿着宽大的袍子,胸前的起伏巧妙地被掩饰,却还是藏不住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隔得远远的,裴长意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香气。
和一般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不同,徐望月身上的香是清冽淡雅的,还混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让人欲罢不能。
徐望月坐在马车上,遥遥和马车下的裴长意相望。
他沉着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分明是在生气。
“你打扮成这样,以为旁人便瞧不出你是女子了?”裴长意鲜见地对徐望月动了怒,眼里闪出几分寒光。
她向来进退有度,做事亦是谨小慎微,今日怎会如此!
裴长意幽暗冷沉的眸底,燃烧着炙烈的火焰。
他虽回府不久,对裴长远的秉性却已十分了解。
不学无术的纨绔,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出入的都是烟花之地。
徐望月做这番打扮,深夜跟着裴长远出门,绝不可能有半点好事。
而裴长远身边的那些人,虽胸无点墨,却识人入微。
他们只需一眼,便能瞧出徐望月的女儿身。
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危险,裴长意又气又怕。
若不是他觉察到这辆马车有问题,追了过来,她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徐望月微微撩起眼皮,那清冽如雪的目光将他牢牢的定在原
地,无法动弹。
她虽未曾开口,可眸底深处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裴长意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面前的木轴。
侯府的马车车架全部是用千年金丝楠乌木制作而成的,此刻在裴长意手心里,几乎要碎成木屑。
“你难道真打算嫁给他?”
凝思几瞬,裴长意指腹微动。
难道徐望月当真是想好了,要嫁给裴长远,所以才会深夜陪着他胡闹?
她那样小心拘束的性子,竟会因为一个裴长远,变得放纵乖张?
裴长意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徐望月的目光对上,眉眼间带着疏离。
月色下,徐望月神色漠然,眸中含水,不知为何,她觉得头晕晕。
许是方才马车不稳,她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听着裴长意问话,她心里越发烦躁,冲口而出,“便真是如此,又与世子爷有什么关系?”
她当然不会嫁给裴长远,可这些话也没必要对裴长意解释。
“今日之事是我坏了规矩,既然让世子爷抓到了,可是要继续罚跪?”
“或是别的惩罚,但凭世子爷做主。”
外头一阵寒风掠过,徐望月面上的红霞散尽,她本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只余清冷。
她知道跟着裴长远去倚香苑,此事不妥,不像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此时若是裴长意问她为何这么做,她脑子一片空白,当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或许是因为陆遮哥哥……
关心则乱,她慌了神。
徐望月摇了摇头,伸手轻揉着额头,没有力气开口。
裴长意将她的反应纳入眼中,字字句句,都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她难道以为自己纵马而来,便是为了要罚她?
胸口仿佛有块石头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裴长意望着她,眼眸森然,她不似旁人怕他,倒是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着。
他这才惊觉,他竟拿她半点法子没有。
徐望月不知自己怎么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她伸手胡乱抓着,将圆桌上的茶盏打翻在地。
裴长意瞧着她脸上泛着红晕,眼眶红红的,鼻尖亦是红红的,说不出的委屈。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拿捏住,紧紧地攥着,又酸又涩。
“罢了,今日之事……”
裴长意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娇弱的身影缓缓倒了下去。
“望月!”
他身手极快,稳稳地接住徐望月娇软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