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换地世间一点咸

第二百十二章 士族之心

徐州度田导致豪强四起,在天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州郡的士族和豪族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暗地里取笑徐州天翻地覆在即,刘玄德该如何收场,不会灰溜溜丢了徐州,逃回他的青州罢。

消息传到河北,袁绍也忍不住对众多幕僚,大喜道:“徐州近百家豪族同反刘玄德,这下他在徐州坐不稳了,徐州一丢仅凭青、兖二州的粮草积蓄,如何敌得过我冀幽两州,光度田一事,就能够让他尽失河北士人之心。”

“河北之战,我袁氏必然大获全胜,继而安定天下,匡扶汉室。”

袁绍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天下权柄掌控在士族与豪族之手,此刻的士族不同于豪族手中握有大量部曲,士族虽然在天下各地为官,彼此举荐,彼此联姻,但更注重释读宗族传世典籍,方便更好为官,手里的部曲和僮客对比豪族则少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士族会世出二千石与三公的原因,因为把心思放在了钻研“典籍”上面,至于豪族能运气好出二千石高官,那就偷乐吧。

士族以出仕天下为官,豪族则占据当地为吏。

自打黄巾之乱起,士族就过得苦不堪言,到关东诸侯讨董时,董卓又派军杀到颍川,给了士族狠狠一击,让他们豁然大悟,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先前注重典籍,忽略了训练部曲,只有依附诸侯才能生存下去,否则碰到董卓这样的粗鄙武夫,只能骈首就戮,任其宰割。

而天下最盛名者,就是当时的袁氏袁本初,因此冀州一时之间士人从者如云,再加上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和所有大小士族几乎都有交际。

连远在豫州的士族都不觉跑去邺城,更有甚者甚至举族迁徙前往,直到现在相比其他各地,河北为官为吏的士人也是最多的,多到各种利益皆要争夺,人多了资源有限,不拼命抢连孝廉名额都抢不到。

就在众多士族以为会在河北继续卷下去时,青州的刘玄德异军突起,不仅打的诸侯抱头鼠窜,连南北二袁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刘备一出,天下莫敌无往而不胜,在收复雒阳祭祀宗庙之后,威望更是在士族心中达到了巅峰。

天子仓皇逃窜西京,值国家危亡之际,能还于旧都,匡扶宗庙者还有谁?

两百年前是光武皇帝,那么这回……

相比孝灵皇帝一脉,丢尽了天子颜面,刘玄德的横空出世,让天下士族瞬间两眼发亮,看到了平定乱世的曙光。

相较于跟着袁氏在这里与别人卷,还是跟着老东家刘氏更香,毕竟祖上皆是汉臣,若有的选择,谁不想继续做汉臣。

他们又非豪强无所谓,读了这么多治世经典,有的宗族又被称为天下楷模,还是在意几分脸面的。

何况要再立新朝,三公九卿还有空缺呢,因此不少卷不过的士人想弃官回乡,却被袁绍以律法按在河北不能动,虽不敢明面对抗,但在心谤腹非之时,也暗暗盼望王师早日收复河北,让他们重归汉家。

这种暗潮涌动之事,袁本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方面重修律法非至亲丧事,不可随意弃官,再者即便去各地赴任也不能携带家眷前往,有效遏制住了河北的人心浮动。

现在刘玄德竟敢对豪族这样动手,那早在河北占地无数的豪族还不得拼死反抗。

有了这些豪族的全力支持,再加上士族的依附,足以和刘备硬碰硬了,袁绍怎能会不欢喜。

“袁公,刘玄德自以为有光武之能,此刻已然是刚愎自用,徐州度田声势之大,可谓背离天下人心,刘备将败于袁公。”

淳于琼走出座席,先拱手作揖,然后摇晃着头,品头论足道。

“袁公,仲简之言差矣,刘玄德乃英雄也,即使处于逆境,不可轻易忽视,且刘玄德倘若度田成功,以徐州数十万顷肥沃田地,来年必得粟米无数,届时必刘强而袁弱,为今之计只有早图,向西尊奉天子,挟大义以制衡刘备。”

田丰受不了淳于琼又在这里蒙蔽袁公,站出来施礼谏言道。

可惜他低估淳于琼在袁绍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只见袁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径直指朝田丰,带冷意道:“田别驾,刘玄德是否为当世英雄,也用不着你在大堂之上大肆宣扬,田君究竟为冀州别驾还是青州别驾,望君熟思审处。”

“袁公,我一心皆向袁氏,怎有背离之心,句句推心置腹,实乃为袁公忧虑谋划,岂是那阿谀奉承之徒所

能比?”

田丰刚直不退,起身拱手说道。

自袁氏入主河北以来,他田丰就为袁公奔走四方,当初冀州刺史韩馥部下耿武和闵纯持刀抗拒,也是他处死两人,又带头安抚官吏人心,袁氏才能顺利掌控冀州。

没想到今日,袁公竟说出这般叫人心寒之语。

田丰心急之下,有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让还没入席的淳于琼脸色大变,侧坐在一旁的逢纪也颇为不满,觉得田丰话有所指。

想起两人私下里的恩怨,逢纪立即朝袁绍行礼,说道:“袁公,眼下安定河北人心最为紧要,方能率军与刘玄德决战定天下,田别驾虽拘泥于固执,但仍怀有好意。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刚直者不懂灵活变通,即使一时失言而乱军心,还请袁公念在田公昔日功劳,莫要责怪啊。”

“逢元图,我与你有何恩仇,竟要如此诋毁?”田丰怎么可能没听出逢纪看似在为他说话,实则落井下石,直接拿扰乱军心的罪名往他身上安,就怕袁公不留芥蒂。

不就检举了你两次处政不公,要真是方正不苟的名士,又何必怨我。

田丰也侧身对逢纪怒目而视。

“袁公,河北早有士人因刘玄德兵锋而心生畏惧,如今田别驾不留余力为刘备大张声势,若不责罚,怕今日过后刘强袁弱之言,将宣于众耳,恐河北人心难收。”

淳于琼幽幽叹气,拱手道。

一副受了委屈也要为袁公献计献策的样子,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来人呢,哪怕是旧臣也不被河北士族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