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东洋军火商

出了饭店，前面是一条宽阔的洋灰路，马路边还亮着路灯。

马路左侧是黑漆漆的黄浦江，右侧临着一片高楼。

这里便是后世著名的外滩，不过现在外滩的夜景还没有那么灯壁辉煌，除了路灯外，只有少数餐馆和咖啡馆亮着红黄各色的灯光。

但杨心禅他们看到眼前的夜景，已经都被吸引住了，发出啧啧的感叹。

街道上，有些行人和游客，以洋人居多，也有不少身穿长衫的清国人。

背枪的巡警在街上巡逻，他们头上裹着红巾，脸有些黑，正是印度阿三。

这是英吉利的印籍巡警，当地人称为红头阿三。

长长的一排黄包车停在饭店门口，正在等待揽客。

这时候的江海，汽车还极为罕见，黄包车刚流行起来。

出了饭店，江风吹面而来，有丝凉意。

一些机灵的黄包车夫，立刻上前招揽生意。

“先生，坐车吗？”

林岩也不客气，一招手，叫众人都上车。

车夫拉起车，转过前面的街口、向西而行。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只偶尔路过些饭店茶肆、青楼还热闹些。

街上有少量骑着自行车的人，和偶尔错身而过的四轮马车。

出了英租界的范围，前面一段公共租界区，灯光都少了许多。

走了好大一会，前方路口，出现一座寺庙，庙门口还亮着灯。

后世鼎鼎大名的静安寺。

到了静安寺右转，道路两边是居民区，有西式的小洋楼，也有中式的庭院。

许多庭院内外，可以看到有巡逻的护院。

居住在这里的人，显然都不简单。

过不多时，来到一座日式建筑前。

这处建筑规模不小，却只有平房，房屋很是紧凑。

门前亮着灯，站着几个东洋武士，腰间还挂着东洋刀，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们。

林岩对这些东洋武士毫不理睬，下了车，直接掏出一枚银元，当着众人的面，屈指一弹，丢给车夫，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车夫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收到一块钱巨款！

他连连点头，惊喜过望地道：“是是是，少爷请，我们会一直等在这里。”

门口的东洋武士见林岩出手如此阔绰，看向他的目光不禁露出了异色。

吴海川提着箱子从后面赶来，对东洋武士道：“我跟你们老板约好了。”

看到吴海川，东洋武士才点点头，用带些生硬的汉话说道：“请进……吧。”

看样子，这酒馆是私人会馆，不对外开放的。

进门之后，庭院建筑，到处都充满了扶桑国的风格。

来到一间大屋前，东洋武士示意林岩等人脱鞋。

拉开推拉门，里面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毯，中央放着一张小桌，桌旁摆着两个蒲团。

林岩赤脚走进屋里，盘膝在蒲团上坐下。

其余人则都站在后面。

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进来奉茶，扫视了众人一眼，立刻叫人又拿来了两个蒲团，放在林岩左右。

何奇秀一看衣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罗丝更是西洋人，这些东洋人也不敢怠慢，给她们补上座位。

林岩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问道：“你们老板呢？”

管家先冲林岩鞠了一躬，用汉话道：“马上就到。”

不一会，大厅里侧的屋门被拉开，一个身穿和服的东洋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和服少女。

少女的容貌不俗，只是脸上涂的粉有些过于厚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不见一点血色。

东洋男子三十多岁年纪，大马金刀的在林岩对面跪坐下来，两个和服少女，则谦卑得跪在小桌两侧奉茶。

何奇秀瞪视着这个东洋男子，眸中仇恨的眼神几乎难以遏制。

东洋男子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林岩脸上，用流利的汉话说道：“阁下就是林先

生了？”

林岩脱了大衣，里面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留着一头短发，一眼看去就像留学生一般。

这里是江城，清廷的管理能力十分有限，活动在这里不留辫子的清国人并不少。

东洋男子对此，也不感到意外。

林岩点点头，道：“阁下就是小野太郎？”

“不错。听说，阁下想跟我做一笔大生意。”

林岩没想过要跟这个扶桑人做长久生意，因此也就懒得客套，直接说道：“我要军火，很多军火。”

小野太郎笑了笑，道：“那得看阁下有多少实力了，军火我们有的是。”

“你们有就好。”

林岩抬起手，轻轻一招，吴海川便走过来，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小桌上，打开。

灯光下，箱子里放出金灿灿的光芒，看得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林岩下巴微微一挑，道：“你可以验货。”

小野太郎屏住呼吸，强压着内心的喜悦，道：“那么，就失礼了。”

说着，他伸手拿起箱子里的一根金条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一枚金币看了看，见到是英镑，脸色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就看向坐在林岩身旁的罗丝。

小野太郎看完之后，将金条和金币放回去，然后又鞠了个躬。

吴海川将箱子关上，拎起箱子退了回去。

小野太郎道：“我们有很多村田步枪，一发装弹的……”

林岩直接打断道：“你们扶桑的武器本来就不行，村田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就别说了。”

听到林岩说他们扶桑武器不行，小野太郎脸上顿时露出恼怒之色。

不过，怒色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压下了愤怒，道：“是的，阁下是识货的。那么我们扶桑国最新的明治三十年式步枪如何呢，六点五口径，同样五发装弹，但比你们清国的的汉阳造，肯定要好一些。还有明治二十六年式转轮手枪，九毫米口径，装弹六发。”

“还有莫辛纳甘步枪，七点六二口径，五发装弹。还有纳干m1895转轮手枪，装弹七发。诚实地说，这款手枪比我们的明治二十六年式要好许多。”

林岩笑道：“俄国货你们也有？”

小野太郎道：“我们不是帝国的军火商，当然什么赚钱就卖什么。不过，俄国货我们并不太多，大批量的，还是我们的扶桑武器。”

“如果阁下还有别的需求，我们也可以想办法。”

林岩道：“我们要的货很多。步枪、手枪、机枪，大炮。子弹、炮弹、手榴弹。这些我们都要。”

小野太郎吃惊地看着林岩，道：“大炮？”

林岩点头，道：“别说你们没有。”

小野太郎摇摇头，道：“这种东西，我们怎么会……”

林岩打断他道：“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小野太郎咽了口唾沫，转口道：“……没有呢？但是……这笔买卖太大了，我做不了主。阁下是否能给我一份清单，我需要去请示一下。”

林岩左手一扬，伸出两根手指。

坐在他左边的何奇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放到林岩指间。

林岩直接将纸丢给了小野太郎。

小野太郎一眼扫过纸上的内容，脸色登时大变。

他抬起脸，看向林岩，脸上的谦逊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阁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要的这些军火，足够装备一支军队了！”

林岩对他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淡淡地道：“你们卖东西的，还嫌买主要得多？”

“我说过，我有很多钱。刚刚给你看的，只是我的九牛一毛。”

“你不会认为，有人第一次上门来跟你谈生意，就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吧？”

听到林岩的话，小野太郎顿时迟疑了。

刚刚林岩那箱金子，他虽然只是目测了一下，但折合成清国的海关银，至少也有三十万两。

而且他的箱子里，除了金条外，多数都是金币。

大英帝国的金币！

此时大英帝国的英镑、又称作金镑，是用纯度很高的黄金打造的，跟黄金等值，可比清国的银子更受欢迎。

而且，能拿出一箱金子来并不算稀奇，但是一箱大英帝国铸造的金币，这绝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野太郎望着林岩，顿时迟疑起来。

林岩见状，直接站起身，道：“考虑考虑吧。除了你们，我们还会去找德意志人、法兰西人……”

听到林岩的话，小野太郎登时慌了。

德意志武器公认要比他们扶桑国的强，而且现在的德意志人，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卖。

别说清单上这些东西了，就是再多十倍他们也能卖！

小野太郎立刻站起来，道：“林先生请不要生气，这笔买卖确实太大了，我做不了主。”

林岩站住脚步，回头看向小野太郎，目光中露出一抹轻蔑的鄙视。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一个眼神，已经表达了所有意思。

小野太郎当然读懂了林岩这个眼神，但是叫他来跟这位林先生谈判，身份确实是低了。

小野太郎有些羞惭的垂下头，躬身道：“林先生，请给我几天时间……三天之内，我一定给林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岩道：“好吧，那就给你三天时间。想好了，打电话到黄埔饭店来找我。另外，我这个人讨厌浪费时间，下次你们最好找个能做主的来跟我谈。”

“嗨依！”

小野太郎立正鞠躬，送走了林岩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望着林岩给的清单，一脸阴晴不定。

想了好一会，他才转身打开里面的门，向里走去。

后面是一座很小的小花园，花园旁边有一条长廊。

穿过长廊，他来到花园里面的房门前，立正鞠躬，扬声道：“咔咔，我诺大喽依该嘶奈豆！”

顿了一会，房间里竟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桥……桥豆麻袋……”

“嗨依！”

又过了一分钟，一个匍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随后推拉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穿和服，衣衫有些凌乱，一张脸红扑扑的东洋女子趴在地上，用扶桑语说道：“小野太郎阁下，请进来。（汉译，下同）”

小野太郎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女子，径直走进了屋子。

房间里很温暖，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一个五十多岁的东洋男子，一脸板正得坐在一张小桌后面。

小野太郎走到他面前，恭敬地道：“木村阁下，有一桩大买卖，需要请您看一下。”

“哦，什么大买卖？你说的是，你刚刚去会见的那位林先生吗？”

“是的。这位林先生，出手很大。”

小野太郎掏出林岩的清单，放到木村面前的小桌上。

木村拿起清单看了看，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是什么人，竟然要这么多军火？”

小野太郎道：“是清国人，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少爷，应该有留学西洋的背景。他身旁还有一个很漂亮的西洋女子陪伴，两人看起来……关系不简单。”

木村横眉一挑道：“我是问他的具体身份。一次性采购如此规模的军火，肯定是有背景的。”

“嗨依。但是……咱们这行有规矩，不打问客人的身份。不过，我验过他的资本了，他的财力十分雄厚，持有大量的金英镑。我怀疑，他是不是有英吉利国的背景？那个西洋女人，看起来也像是英吉利人。”

“八嘎！”

“嗨依！”

“英吉利人，怎么会找我们买武器？”

小野太郎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汗涔涔地道：“是……也是哈……”

木村想了一会，道：“你找人，去探一探他的底细。”

“嗨依！”

“找本地的帮派去，不要暴露了咱们。如果他果真是有实力，这笔买卖，还是要做的。”

小野太郎道：“阁下，下一次谈判的时候，您是不是……跟他亲自谈一谈？”

木村摇了摇头，道：“我不方便露面。”

小野太郎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再去的话，恐怕那位林先生，会不太高兴。这么大的生意，德意志人和法兰西人，他们肯定会感兴趣的，我怕……”

木村想了想，道：“那就叫悠亚代表我去吧。”

小野太郎目光攸地一亮，惊讶地道：“悠亚小姐到江海了？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