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骤雨来袭(5)
乔凌菲闻言不解道:“这夜叉,夜叉,自然是夜里巡游。何来这日间迅游一说。”
李珩松开手中的缰绳,笑道:“到底是千金之躯,想必常日里并不往这西市里来。”
李珩说着,便从腰间取出黑纱递与乔凌菲,随即又取出一条面纱掩了面,牵起马绳继续前行。
乔凌菲登时白眼心道:千金个毛线,这自打穿越过来,没过两天好日子,就迎来了第一波惊喜——满门抄斩,本打算就此摆烂算了,万一这具身躯死了又穿越回去呢?怎料这入狱之时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这感兴趣的案子,还认识了这么一群头肿的朋友。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什么鬼千金小姐。
“这西市白日里由太府寺市署管辖,八门皆有门吏司职,各国商贩倒是循规蹈矩,正常经营,可这闭市之后,便是两重天了,”白辰海顿了顿继续道:“此前,这西市自闭市之后,严禁交易。自圣人迁神都之后这西市管理便松懈下来,且这西市当中各国商旅皆多番冲破禁令,亦是令太府寺焦头烂额,故而便默许了这夜市的行经。”
乔凌菲点头,她倒是从一些影视作品中了解过这大唐西市,什么诸如独柳、放生池、永安渠倒是都有些了解。但她认为与其说是夜市,倒不如说更像是鬼市,白日里寻常倒是经营些丝绸服饰、金银珠宝、药材皮货之类的物什,可这到了夜间之后那便是另一番景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摆出来,最重要的是,这消息的交易。
“这西市本就客商云集,仅东大街一街便集四十八国驿使商贾。白日里禁止交易的鬼货便于夜间售卖,诸如这私酒,私铁,昆仑奴之众品类繁杂。”白辰海继续解释道。
“这鬼市,倒是热闹啊。”乔凌菲看着街上这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的胡商骆驼。及各家商肆亮起的五彩灯饰,不由赞叹道。但见街上行人鲜有蒙面之人遂不解道:“为何要以黑纱蒙面?”
众人闻言笑而不语,李珩顿住脚步,看向乔凌菲问道:“若是你为暗桩,往这西市当中传信,可否会以真面目示人?鬼市?呵,倒也贴合。”
乔凌菲闻言道:“不会。”
“那便是了。”
“哈哈,莫要听司丞唬人,”白辰海常日里倒是有往这西市里来的习惯,所需这诸多罕见药草方得得夜里来这夜市中高价收购,于北鉴司遭弃用之时亦会往这夜市里来悄悄够些私醋,以验尸骨。白辰海继续道:“这夜市当中”
“别夜市了,就叫鬼市吧,夜市听的我都饿了”乔凌菲打断道。
“额”白辰海汗颜,继续道:“这鬼市当中有不成文规定,”白辰海指向前方街旁店肆说道:“那红色灯烛商户,便是售卖骨货,诸如牙、骨之物。”
言罢又转身指向身侧店铺亮着灯烛却以青黛绸布罩住,透过绸布泛出淡淡绿光,随即道:“我常日里所购药草,便是于这青色灯烛商肆购得。”
白辰海将各商户门前五彩灯烛,所经营不同物什之事一一向乔凌菲说明。至于这戴面纱一事,则是因,以黑纱示人则是告知这黑市当中暗哨,来人是要寻这黑市掌老。若是暗哨见有人面带黑纱。则会通传掌老,掌老若是应允,则会差暗哨为来人引路。
这所谓掌老,则是这夜间鬼市的管理之人,对这西市各路消息尽皆掌握。至于这掌老一称,因这夜间夜市,太府寺人马管理颇为难缠,遂于黑市当中寻得一有权威之人代为管理夜市秩序,避免各商肆之间因商起事。如此一来可减轻太府寺于这西市得管理压力,二来这西市夜间诸事管理,众人也是信服,故而这鬼市倒也没出过什么叉子。
“如此说来这遇寻得这掌老,还得须得掌老应允,方才得见?”乔凌菲问道。
“正是,”白辰海说道:“若是得掌老应允,便会有暗哨将来人引至未亮灯烛邸站当中。”
“哦。”乔凌菲点头,难怪这李珩自入得这西市之中,并不急于寻找林笑愚与方鹤临二人。
“你是如何得知那青鸟卫身份有疑?”李珩将心头疑问,问出:“我与那青鸟卫以暗语相对,那青鸟卫悉数对得,当是无疑。”
“山人自有妙计。”乔凌菲傲娇得仰起头,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李珩轻笑摇头,随即跟上乔凌菲。
众人行至柜坊街口之时,一时不知该转向哪方,便稍作停顿。乔凌菲随即转身看向李珩,正欲开口之时,柜坊街口高墙之上跃下一人。
那人五十来岁模样,身着粗布褐衫,凌乱的花白头发草草打了个髻,面上凌乱胡须将整张脸遮了一半,一时也看不清模样。手里拎着一壶三勒浆,摇摇晃晃的拍向乔凌菲的肩膀。
乔凌菲觉有人拍自己肩膀,登时转身,反手要将那只胳膊扣下,岂料那只胳膊懒散收回,向后撤去。
乔凌菲登时一惊,这来人功力非浅,看似懒散迟钝的撤肘动作,却灵巧的躲过了乔凌菲的抓扣,随即便提脚踢向来人腹部,只见那老翁腹部收力,向后撤几步,摇摇晃晃,靠在高墙之上。
乔凌菲随即几步上前,抬腿劈下,那老翁见状,虚晃几步,竟一个趔趄翻身坐在地上躲过乔凌菲这一记劈。随之而来乔凌菲一记扫腿,踢向那老翁头侧,老翁就地滑倒,躺在地上。
身后李珩喝道:“住手。”
乔凌菲闻言顿住动作,一时没站稳,向那老翁倒去,老翁着地翻滚几圈,将身侧一只案桌踢来,那案桌贴地旋转几周恰巧落于乔凌菲身前,乔凌菲这才扑在了桌上,稳住了身形。
李珩随即上前几步躬身道:“阁下可是顾酒郎先生。”
那老翁单手着地跃起身来,见壶中酒水已然饮尽,将空葫芦倒置晃了几晃,酒壶中残留酒水,落下几滴,悉数落入老翁口中,老翁咂舌道:“好酒,好酒。”随即收了酒葫芦,看向四人,摆摆手道:“随我来。”
老翁摇摇晃晃在前方引路:“什么先生不先生的。”
“这老先生便是你所说的引路之人?为何唤作酒郎?”乔凌菲挠头问道。
李珩点头不语。只是跟随老翁往东门邸站行去。
那老翁双耳灵敏,饶是乔凌菲压低声音问向李珩,亦是被这老翁悉数听得。遂道:“老朽好酒,酒不离手故名顾酒郎。”
乔凌菲点头道:“哦,酒郎前辈,晚辈乔凌菲,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那老翁笑道:“倒是识礼。”随即便不再言语,将众人引至东门邸站院前。轻叩木门道:“酒尽,葫归,打酒来。”
片刻之后邸站木门开启,那老翁入得院内,将那酒葫芦卸下,径自往屋内走去。
众人欲跟随那顾酒郎往屋内去时,却遭开门之人阻拦。
借着隐隐月光,方才看清那开门之人,肤色黝黑,巨目厚唇,着一身褐衫,颈间垂下一串牙饰,俨然一昆仑奴。那昆仑奴将众人拦下也不言语。
半晌,才听闻木屋当中传出一句胡语,那昆仑奴方才将众人放行,示意众人往屋内去。
屋内漆黑一片,四人方才入得屋内便遭几人拦住,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乔凌菲听不懂的胡语。只是见李珩等人伸展双臂,旋转一周,随即依葫芦画瓢的照做一番。乔凌菲心道:安检么?还挺谨慎。
待四人旋转一周站定之后那几人分散两边让出一条小道,放四人经过。说是小道吧有点过了,乔凌菲是硬生生从几人的缝隙中挤过去的。饶是这瘦小的身躯都需要挤过去,乔凌菲不知道李珩几人是如何穿过这几人间的缝隙,只觉这两侧之人面目狰狞,身形魁梧,自己在这众人中就如同幼儿一般。
过了几人之后方才入得这邸站中,这偌大的中庭当中仅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中庭当中有多少人马,有哪些物什。
只听得中庭角落里传出一声胡语。乔凌菲自然听不懂,故而看向身侧李珩,阑珊得烛影映在李珩刀削得侧脸上,将李珩的轮廓照模糊了几分。“晚辈李珩,深夜叨扰,只因一事须请教掌老,还请掌老不吝赐教。”
那阴暗的角落中半晌才传出一句:“问事开金,寻人偿物,绳墨不颇。”
李珩闻言从腰间卸下钱袋,掷于桌上,又将腰间随身玉佩摘下,陈于手中说道:“人事两问。事成寻人。”
角落中走出一人,将桌上钱袋打开,清点一番随即转身说了句胡语,阴暗处回了一句。那取钱袋之人又伸手去拿李珩手中玉佩,李珩拇指扣住玉佩,那人见状使出全力想要取出那玉佩,却丝毫不见松动,随即恼怒正欲出手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喝止。那人方才松了手,看了一眼李珩,满脸不悦的拿着钱袋往黑暗里走去。
角落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片刻之后才听到黑暗中那人问道:“所求何事?”
李珩倒也不急,踱了几步看向黑暗里,轻声说道:“青鸟卫!”
此言一出,中庭中一阵骚动,登时隐没于暗处的人马尽皆现身,将四人围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