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除怨浊
“哈哈哈哈……”
随着黄家卧房门打开,黄怀衷的狂笑打破了滚滚雷声后的静默。
天空的乌云正在散去,黄怀衷一步步走出,面目分外狰狞,在癫狂与恐惧间不停转换。
“夫人,夫人不!不不……黎潇儿你该死!这么多年了,连我的种都怀不上……”
“饶了我吧夫人,我已经把那贱人剖心挖腹,让她下去陪你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堂堂行天司八品都尉,纳一房小妾怎么了!就许你黎家攀上将军府,风光一时?何况姒家早就被连根拔起了!你黎家如今除了有几个臭钱,屁也不是……”
谢正安脑袋一团浆糊。刚刚他好像听到了顾余那小子的声音,只是没来得及细听,便被翻涌的魔息压制在坑里,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之后,若非入眼的是重伤濒死的天卫、残破倒塌的院墙,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此时被黄怀衷的自言自语唤回神,谢正安不自觉开口出声:
“老黄?”
黄怀衷闻声吓得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从惊惧转为了失心疯:
“既然八品都尉不行,那就把你这个七品县司正杀了,我好取而代之!以后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
说着,饿虎扑食般冲向坑里。
猝不及防的谢正安硬挨了一下。
“老黄……”
谢正安神情复杂。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个合作多年的副手,哪怕之前,术士探查到的魔修气息源自黄家小院,他也只是担忧黄怀衷遭遇不测。
而今看着状态完全不对劲的黄怀衷,谢正安强提起精神,勉强挡下了继续袭来的攻势。
他救助顾易之时就已透支了气血,好在黄怀衷神志不清,出招没有章法,暂时拿不下他。
等谢正安缓过一口气,局势瞬间扭转。
但见他抓住空档,调动印玺之力,施展行天长拳砸在黄怀衷肩膀,随即趁对方身形迟滞,一脚将之踹飞。
黄怀衷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
“谢头儿!”
几名行天司武役快步赶来,这是他来之前安排的后手。剧烈喘息的谢正安闻声稍稍放松。
就在最前方一人经过黄怀衷身边时,异变突生!一团肉瘤自黄怀衷胸口破衣而出,瞬间将经过之人拖至黄怀衷跟前!
“都别过来!离远点!”
谢正安嘶吼着冲向黄怀衷,而就这一息不到的功夫,那名武役已变成了一具干尸。
黄怀衷迅捷起身,脑袋迎来的是一记附着金光的拳头。
这次谢正安没有留手,见对方尚存生机,继续欺身而上,不想给对方丝毫喘息机会。
黄怀衷却用双手灵活地防下了他的追击。谢正安心里一沉,他先前分明打断了黄怀衷右臂膀!
一名武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原地呆立,眼看要步之前那人后尘。谢正安脚下步伐再快三分,终是越过黄怀衷,提前挡下了对方。
“不够……”
二人交手一阵。黄怀衷呢喃一句,蓦地朝院子里退去。
谢正安借机摄来一把行天司制式长刀,追上去远远看见了顾余的身形,目眦具裂——他赶不上阻止黄怀衷了!
嗯?
正在装死研究脑中面板变化的顾余,突然感到一股恶寒,睁眼便看到胸前顶着蛊心咒实体的黄怀衷,疾速朝他奔来。
电光火石间,顾余一股脑将【行天长拳】提升到【圆满】境界——新出现的【功德】栏里,数字也从【六十六】掉到了个位数。
来不及心疼,顾余摆开架势,对着袭来的肉瘤隔空轰出一拳!
拳势如疾风,伴有隐隐雷声!
行天行天,代行天威!面板新出现的功能比顾余想象得还好使,武技境界提升毫无滞碍!
尽管不知“老天”为何劈他,但只冲给他劈出面板的加点功能这点,他就得谢谢“老天”——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的面板没这功能了。
至于代表经验的【道化】变成了【功德】,这种小事完全可以忽略——对于一个程序猿来说,有bug再正常不过了,他面板最上边现在还是一行乱码呢……
眼见顾余一拳轰飞蛊心咒实体,谢正安愣了一瞬后高高跃起,凛冽刀光一闪即逝,肉瘤随之分作两半。
再看黄怀衷,趴在地上抽搐不已。
谢正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顾余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高阶武技?这武技怎么看起来还有种熟
悉的感觉……
“谢头儿救人!”
没有理会谢正安投来的狐疑目光,顾余赶忙一溜小跑跑向黄家卧房——差点忘了他的好兄弟胡童!
进到屋中,发现胡童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顾余这才松了口气。
胡童很单纯,这种单纯很像顾余学生时代的好兄弟。如果因为信任自己而害了对方,他会愧疚死。
“这小子……先回司里。”
跟在顾余身后的谢正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天司的同僚陆续赶来,顾余扛着胡童出来时,中年儒生已然恢复了意识,正在他人搀扶下,对着瘦削术士念诗。
儒生修“神”,将信念与神意寄托于文字,可彰显种种神异效果。
正所谓“一当百用是书生”。
中年儒生所受伤势,都源自他强行吊住顾易之性命,诵念《易经》语句时的反噬。
而术士一途求乎外物。瘦削术士只是损失了没来得及撤回的神念,并无性命之忧。
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到行天司衙府后不久,顾易之在数人助力下幽幽转醒。
然而看着顾易之形同枯槁的面相,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那魔修……算了,不重要,带我去见见此次的怨浊吧。”
谢正安早已安排好一切。顾余上前搀扶着顾易之前往停尸房。
“你是…顾…余?”
“幸得兄长挂碍,正是堂弟。”
“顾余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谢正安凑上来,跟顾易之解释,“要不是他,咱们全都得交代了。谁能想到,姒家流落在外的千金竟成了魔修……”
回来的路上,顾余已经将经过告知了谢正安,用的说辞是姒无余走火入魔,强行突破引来天劫,最后被魔教之人仓促带走。
至于与娰逐云相识之事,推脱说早年帮家族经营生意时,去过几次天离城,碰巧结识了娰逐云,二人比较投缘。
反正娰逐云行踪隐秘,修为高深,整个大乾也没谁有面子把人叫到他跟前对质。
“竟是少将军的名字救了我……”
“将军府……唉!还是勿要置喙的好。”
谢正安解释完,二人感慨一番,默契地不再言语。
行至停尸房,顾易之拍了拍顾余搀扶着的手,独自一人来到黎潇儿尸身西北方。
“明太上救亡之旨,救度亡人,拔苦忏罪。”
顾易之语罢闭眼,右手擎明镜,左手在镜子上虚书符一道,置镜子于床案,并加狮子诀手印于其上。
随后拿起镜子合于心口,咒曰:“天神地祇,万灵同归,合明天敕:怨现浊摄!”
明黄电光自黎潇儿尸身透体而出,随后一道虚影浮现,正是黎潇儿模样。
顾易之的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天卫且慢,怨主已伏。”
谢正安说着将黄怀衷压上,怨灵黎潇儿呆滞的目光随之灵动起来,鸣啸一声扑向黄怀衷。
黄怀衷瞬间从昏死中惊醒,“呵嗤”几下后才彻底不再动弹。
黎潇儿的怨灵继而一点点升起,化作满屋金光,分别涌向屋中众人。
其中除了顾易之与谢正安,就属涌向顾余的金光最多,足足占了两成有余。
“这也是多亏了顾余。”
谢正安解释了一句,顾易之闻言点了点头,回身再掐雷诀。
“雷公降现,手持神光,下照幽冥,洞彻不祥,涤荡怨浊,不得隐藏。急急如南极大帝敕!”
顾余只感觉眼前恍惚了一瞬,床案上的黎潇儿尸身就消失无踪了。
这就是天卫敕令么?
顾余尚在感慨,却见顾易之朝他招了招手。
“只需祓除浊气,教我还能剩些力气再言语几句。不愧是我顾家的好儿郎。”
从样貌神态到语气,顾易之都好似长辈一般。但顾余清楚对方跟“他”同岁,所以分外别扭,磨磨蹭蹭靠过去,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直到顾易之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顾余忙不迭上前:
“都是弟弟应该做的!”
顾易之也没计较顾余的反应,还是将玉符与三寸小剑送到顾余手中。
“主脉至此了。顾家以后需要你等担起来了,你可……”
顾易之欲言又止,沉默些许后摇了摇头,改口道:“记得帮我告诫族人,莫要堕了顾家名声……易之一生,未曾给先祖丢脸……”
说着说着,其眼中
神光开始迷离,后面的话语声逐渐低不可闻。
此时此刻的天空之上,一道明晃星光划向北方……
顾余扶住对方倒下的身躯,深深叹了口气。
他如何猜不到对方最后想对他说什么。
之所以没应声,是因为他被蛊心咒折腾一番,寿数本就大损,不可能再接过【天卫】这个“烂活计”。
顾家主脉断了香火的情况,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有面板傍身,即便再渴求实力,他也不至于去做这实打实拿命换的“买卖”,除非……
“他是个好样的,有此天卫,是顾家之幸,更是大乾之幸。”
谢正安上前拍了拍顾余肩膀,安慰几句后话锋突然一转:
“对了,你是让那二人绑了?我好像依稀听到你说,让姒家千金给你解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