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宾客们木然点头。

确实。

没人会当众宣扬家丑。

不过也没人会在大好日子让戏子说这么个影射自家人的本子吧?

这本子到底哪里花好,哪里月圆了?

他们听着可全是花残月缺。

旁人不明所以,闻既明这个当事人还能不明白?

他就说妻子为何打从新婚夜开始,定要熄灯去一趟净室才回来和他敦伦。

为何一怀上孩子就不许他同床共枕。

为何生完孩子说是伤了身子以后不能服侍他,大度地给他张罗纳妾。

却原来和他敦伦之人,怀胎九月生下龙凤胎之人,根本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受制于人的妻妹!

甚至连当初救了他的人,也都是妻妹!

这位妻妹,应该就是他素未谋面的戚三小姐。

婚后这一年半,他时常来戚家,戚家上上下下基本都见过了,只有那位戚三小姐,不是住在庄子上养病,便是待在府里养病,缘悭一面。

枉他自诩有识人之能,提拔的属下从来不曾看走眼,竟被枕边人当瞎子愚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戏台顶上那女子犹自顾自往下说。

“说到这里,诸位看官估计要纳闷,这出戏里盛氏母女如此憋屈,为何戏名叫花好月圆?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嫡长女儿女双全,自然用不上庶妹了,之所以没在庶妹分娩后立刻除了她,是怕孩子立不住,想等一等。”

“等了半年多,眼看孩子健康无虞,便决心对庶妹下手。”

“刚好这时有知情人暗中威胁她,要她谋害某位夫人,否则就把事情宣扬出去。”

“她便故技重施,让庶妹去杀这位夫人。”

“事情若成,受人胁迫之事了了,庶妹也偿命了,她坐拥一双儿女和前途无限的夫婿,岂不就是花好月圆,人寿年丰?”

众宾客:“……”

原来是讽喻剧啊!

如此花好月圆,真是歹毒至极。

戚玉岚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化眼神为利箭,将屋顶那贱婢扎成刺猬。

偏偏当场发作不得。

非但不能发作,还得带头鼓掌,以免听众把戏中人和她混为一谈。

宾客们见她从始至终都从容得体,一时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这就是一出戏呢。

他们茫然地跟着鼓掌。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戚玉岚在哪里?有人状告你迫奸、禁锢、诈冒抱养他人子女、胁迫杀人,请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

众宾客:“!!!”

戚玉瑶:“!!!!!!”

刚刚这出戏的嫡长女,当真是长姐?

戚玉岚险些晕过去。

“谁报的案!”

她撑着圈椅扶手站起,看向戏堂外侧站着的公差,怒不可遏道。

“这是诬告!你们怎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将我定为嫌犯!”

“我报的案。”

一道轻软的女声响起。

闻既明瞳孔一震。

他认得这个嗓音,夫妻敦伦时,他偶尔会听到一丝这个嗓音,先前还以为是妻子娇羞时才会发出的嗓音,却原来……

戚玉真从暗处走到人前,神色平静道:“戚玉岚,你胁迫我服侍你丈夫,将我囚禁在别庄生子,又胁迫我刺杀纪大夫人,我来讨个公道。”

“来人!”

戚玉岚咬紧牙关。

“将三小姐带回院。说了多少次,她癔症发作,不能让她出院。你们怎么伺候的!竟让她疯跑到衙门报案!”

她是戚家长女,纵然已经出嫁,在侯府依然威重如山。

在戏堂伺候的下人们闻言,立刻朝戚玉真围拢。

五花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落到戚玉真身侧,左一脚右一脚地将戚府下人踹了一地。

“原告都快当着你们面被人拖走了,你们还愣着干嘛?”

她朝来拿人的衙差喝道。

衙差们连忙上前。

“休对原告动手!戚大小姐,烦请移步衙门,配合官府查案。”

文渊侯夫人雷氏匆匆赶来,怒骂道:“我女儿没犯下任何罪行,凭什么跟你们去衙门!就算有人告她,也要开堂论断,如今都快半夜了,你们衙门还开堂不成?”

领头衙差点头:“今晚确实升堂。”

雷氏:“???”

刑狱司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难道要赶政绩考核?

却听那衙差补充道:“倒不是为令千金这一案升的堂,而是为了侯爷毒害纪大人一案升的堂。”

雷氏险些站不稳。

“侯爷?哪个侯爷?”

衙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您家侯爷。”

雷氏:“!!!”

众宾客:(`Д)!!

毒害纪大人?

好小众的字眼。

侯府今晚办的真是百日宴吗?怎么像是最后的晚餐……

被另一拨衙差押过来戏堂的文渊侯脸黑如锅底。

他就是给自己下毒都不会给纪长卿这厮下毒好吗!

不过是私放印子钱的事被人发现了,怕兜不住,想让纪长卿这厮帮忙说项。

又怕这厮不肯,便想借着商榷迁坟一事,给他喝点房中药,好让他和玉瑶成一番好事,把两家人变作一家人。

谁知被这厮发现了酒壶的玄机。

那是一把鸳鸯壶,外观和普通酒壶没区别,但是内里隔成两半,壶嘴往左倒和往右倒,倒出的是不一样的酒水。

他给自己倒的是没加药的酒,给纪长卿倒的是加了药的。

一般人就算发现蹊跷,也不会当面道破,顶多拒喝,偏纪长卿不走寻常路!

他竟然二话不说,让人去衙门报案,说他下毒谋害朝廷命官!

夭寿!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自家书房亲自下毒谋害他好吗!

他文渊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又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为证明药酒无毒,他甚至当着纪长卿的面喝了一口。

纪长卿却不为所动:“就算这药只是助兴用的,就算侯爷吃了没事,也不等于这药不会害了我的性命。”

“侯爷不曾向我确认我能否服食此药就加到酒里,和故意谋害我有何区别?”

文渊侯吃了烈药,又怒急攻心,当场就喷了一口血。

纪长卿更理直气壮了。

“侯爷只喝了一口就吐血,还道这药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