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朝若酒

6. 杖毙

一刻钟时间,锦衣卫南镇抚司派人搜查锦衣卫典吏和令史的馆舍,在箫典吏和邵令史的房间发现手套,手套上面有些许金粉。


他们在箫典吏的馆舍发现一枚印信。


方镇抚严词厉色,指着一枚印信说:“你们两个什么说法?”


邵令史沉默不语,箫典吏说:“我们就是不服从张依,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县尉之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来到经历司?短短几日,就做到了七品官!”


方镇抚说:“箫魅,本官问你一句,这个印信,是不是你偷的?”


箫魅涨红了脸,说:“是。我就是不服张依。”


卫昕低下头,若有所思,这个箫魅真是个蠢货,这次他大祸临头了!


方镇抚正色说道:“第一,张依在女学考试中,名列前茅,没有舞弊,考卷是经过国子祭酒卢雨的阅览批改,后经过太后再次阅览。你怀疑张依,将卢大人和窦太后置于何地?第二,张依破获黄金案,通过为期一月的业绩审核和礼仪考核,加上表现良好突出,特例晋升为从七品经历。大家本是同僚,不分高低贵贱,箫魅你偷盗印信,想要捉弄张依。现在,一枚印章弄得锦衣卫是人心惶惶!锦衣卫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与三法司相互制衡。现在,这枚印信不将是你和张依的私怨问题,陈指挥使已经将此事禀告给陛下,陛下让我们从重发落,绝不姑息。南镇抚司是负责本卫刑罚,我们锦衣卫开会商讨完毕,一致决定,将箫魅,杖毙!”


箫魅听完,瘫软在地,大汗淋漓。秋风萧瑟,他的官服显现出滴滴汗珠。


他转过身,向邵令史,咬牙切齿,“邵兄,救救我。是你让我偷印信的,你说寒门低贱之女,如何能爬到你的头上!救救我!”


邵令史脸色铁青说:“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教唆你做这种事情!明明是你,你说张依女流之辈,凭什么升职升得如此之快?我多次劝阻你,可是你屡教不改!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箫魅见邵海如此无情无义,转过身来,跪在卫昕面前,拉着卫昕的官袍袍脚,说:“张依,不,张经历,救救卑职吧!卑职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求求情,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放过我。”箫魅磕头,磕得额头淤青流血。


卫昕轻轻的拽开袍脚,向方镇抚微微欠身,说:“张某学识浅薄,本想在经历司与同僚和睦相处,因此一再忍让。卑职纵容过度,害得锦衣卫人人自危。经历司上下,听从陈指挥使与南镇抚司的吩咐和安排。”


杀人诛心。


箫魅大喊,说:“张依,你这个贱人!你去死!”


方镇抚听到萧魅大喊大叫,说道:“将箫魅拉到锦衣卫门前杖毙,镇抚司,经历司和千户所门下十七所的所有吏员观刑!”


左右仆从将箫魅放在地上趴倒,廷杖的棒子一端削成槌状,铁皮倒勾。哪怕是有衣物包裹,形同虚设。衣物会沉浸皮肤,血液逐渐蔓延,皮开肉绽。


一盏茶过后,箫魅奄奄一息。


血腥味扑面而来,锦衣卫同僚们反应各色不一。


邵海凑近卫昕,嘲讽说道:“张经历手段了得。”


卫昕从容说道:“邵令史没有江湖义气,有世家公子风范,凡事以家族利益为先。”


邵海笑着说:“什么解药?那只是普通的金粉,死不了人。我的父亲是吏部尚书邵典,姐姐尚在宫中,还有海州家族,直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卫昕点点头,说:“邵傛华[1]在宫中举步维艰,可不得圣上眷宠。”


邵海皮笑肉不笑,说:“打探得还挺仔细,看来宫里有你的朋友!”


卫昕拍着手,用手帕遮住鼻子,说:“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只要你平心静气。”


邵海低下头,说:“这一条人命,便是你结交我的礼物。很是血腥!”


卫昕交叉着手指,说:“你不正常,你更喜欢闻血腥味。但下不为例,经历司再出波折,我让你们全家,毫无还手之力。”


邵海嘲讽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2]你什么身份,能撼动世家?”


卫昕测过头说:“我无所畏惧。”说完,她回到经历司。


酉时,卫昕来到大理寺卷宗室。


陈庭正在唉声叹气,说:“这个案子差不多过去七日了,诶!”


卫昕静静喝着茶说:“你不是有怀疑的人选?”


陈庭点点头,说:“是的。我在暖香阁那些客人挨个挑选,光是世家公子就是一箩筐。他们似乎都喜欢琴心,其中一个叫作王器的世家公子,那可是“掷千金只为博得红颜一笑”。只不过,听流筝说,琴心总是拒绝他。”


卫昕把茶搁在桌上,说:“王器?这不是工部尚书王园的儿子吗?费易之死,王家似乎还没逃脱干系呢。”


陈庭正襟危坐,说:“云舒,现在是两条人命。费易的死可以推脱是琴心做的,琴心认不认,那都是以琴心为凶手结案。琴心畏罪自杀,她只是一个清倌人,又无利益瓜葛。诶,我挨个访问世家公子,盘查他们的作案动机与时间,其他人都尚无疑问。只有这个王器极其不配合,还三番两次羞辱我。这个官做不做也罢!”


卫昕摆了摆手,说:“十月二十日,王器有没有去暖香阁?”


陈庭翻阅资料,说:“有。但他没有进琴心房间。”


卫昕反问:“谁可以作证?”


陈庭指着供词,说:“这是瑶草的供词,她一整日都陪着王器。”


卫昕继续追问:“这个瑶草与琴心的关系如何?有无嫌隙?”


陈庭沉思片刻,说道:“听流筝说,瑶草盛气凌人,总是欺负琴心。琴心大概是脾气好,从不计较。对了,有一次她们还吵了架。似乎是为了王器。”


卫昕正经说道:“这瑶草喜欢王器?”


“王器向瑶草保证过,要赎她的身。但是,自从琴心去年来暖香阁,王器就没提过这事。”陈庭意味深长。


卫昕拍了拍手,说:“呼之欲出。”


陈庭立马耸拉着脑袋,说:“王公子的爹,不是我这种小鱼小虾能惹得起。我真怕查不了案,还尸骨不存啊。”


“天有不测风云,[3]谁又能说得准?”卫昕鼓励说道。


“人有祸福旦夕。”[3]陈庭眼睛一亮。


“晚竹,今晚有空吗?我想去走走。”卫昕笑着说。


“何处?”陈庭疑惑地问。


卫昕说:“暖香阁。”


亥时。


卫昕和陈庭来到暖香阁。


暖香阁冷冷清清,已经没有昔日的繁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黑灯瞎火,连个鬼影都不曾撞倒。


卫昕穿着藕菏色道袍,戴着碧玉冠。陈庭一身松花色道袍,戴着发冠。她别别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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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太自然。


卫昕取笑说道:“以后这种装扮,还多着呢!”


陈庭点点头,说:“我去左边,你去右边。”


卫昕给了她一个骨哨,说:“这个骨哨我们一人一个,有异常情况,及时吹哨。”


陈庭说:“一言为定。”


卫昕去往左边的房间,她来到琴心的房间,关上门。卫昕摸了摸桌子,桌子潮湿且充满湿气和灰尘。黑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打开撇火石,点燃蜡烛。


卫昕看向柜子,敲了敲柜门,没有暗格。她打开柜子,发现有一些香薰,大多数都是檀香,沉香,苏合香。


卫昕坐在椅子上,思考着琴心算是半个用香高手,怎么会不识梦回香呢?


这些熏香都是让人稳住心神,心平气和。这个梦回香算是格格不入了。


卫昕看向琴心的衣柜,衣服颜色多数浅色。她摸索着,柜的边沿,摸到从一个凹槽处,卫昕按了那个开关,掉出来一个雕花信盒。


她打开雕花信盒,发现里面有很多信件纸张。一些是琴心和宇文泰的信件,一些是费易的,还有几封是王器的。


王器的表白信极其露骨,卫昕感觉这些言语极其粗俗,她的胃腔直冒酸水。


她一直看到信的结尾,结尾处是十月十八日,即琴心遇害的前两日。这封信的大意,王器恼羞成怒,再次警告琴心与他欢好,否则琴心的家人会受到波及。


正在此时,卫昕听到脚步声。她急忙吹灭蜡烛,关上柜门,把信件和盒子推到床底,自己躲到床底下。


她躲到床底的那一刻,门开了。


一男一女进了琴心的房间,他们并没有点上蜡烛。他们激烈地拥吻,忘乎所有。


那名女子点上蜡烛,撒娇说道:“王郎,我们换个房间吧?这死了人的。”


卫昕想着,王郎会不会就是信中的“王器”?


男子亲着她的脸颊,说道:“你不懂。死了人,阴气够重。琴心这小妞,要是有你一半顺从,就不会死。”


卫昕捂着嘴,想着,白玉案就快要侦破了!


那女子娇声娇气,说:“王郎,你什么时候赎我出去呀?”


男子给了她一巴掌,说:“瑶草,你这个贱人!你什么身份,还想做我们王家的妾?我把你领进去,我老子和妹妹跟着丢人!”


女子把茶杯推到在地,碎片溅到床边,说:“我是贱人!你是什么东西?王器,你不想想,要不是我的梦回香,你怎么会得手!你追求她一年,她答应了吗?”


王器拽着她的头发,拳打脚踢。


瑶草不甘落后,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卫昕搂着信件和盒子,正在观察着外面的变化。准备伺机而动。


御史台。


宇文泰还在翻看着供词,心烦意乱,他扯了扯官袍领子,叹了口气。


定州王家真是铁板一块。市舶司和御史台联合彻查,御供的茶叶偷梁换柱,一丝蛛丝马迹都查不出。王园只是吊牌彻查,在家休息,对于王家来说,根本翻不出更大的风浪。


至于他在北朔安插人手,彻查卫家,屡屡斗生波折,差不多要抓住关键,鲤鱼游走。


陈庭听到动静,径直走进琴心房间,看到王器和瑶草扭打在一起。她拿起骨哨,就要吹起来。


王器看见,急忙扑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