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公安（四）
小女孩的行为动作都与正常小孩不同，似乎有自闭症的倾向，她下意识缩进母亲怀中，这是身体本能在寻求保护。
在她心中，只有母亲能保护她。
自闭症群体在这个落伍的年代中默默无闻，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家中那些看起来内向的孩子，其实正在被病症所困扰。
在以吃苦为主的年代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矫情”心理在一次次地否决中被忽略，只要无关生死，所有的事皆是小事。
在后世，自闭症才被大众所关注，群众们才意识到还有这样一个群体，才意识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
“吴桂英，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和齐厂长有关系？”王大牛攥紧拳头，愤怒之余还有几分不解。
他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吴桂英误会了什么。
“你做了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敢做不敢当，王大牛，你就是个畜生！你对得起我吗？我吴桂英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王家的事吗？你们要这样对我，对我的女儿！”吴桂英撕扯着嗓子怒吼道。
如果不是为了那点名声，为了女儿的将来，她真想将二人虚伪的面具撕下。
他们肯定是笃定她不好意思往外说，不好意思开口，两个畜生！
“吴同志，我觉得你有必要冷静一下，你说的事根本不存在，我和王大牛平日里很少来往，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先冷静，大家解释清楚，解释开就好了。”齐父说道。
在知晓吴桂英说的并非是那档子事后，齐父明显要比刚才坦然许多。
“闭嘴！”吴桂英双眸红的可怕，显然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你怎么好意思说，怎么好意思开口？”
拨浪鼓击打着鼓面的声音，混杂在几人的争吵中，微乎其微，却轻而易举地吸引到小朋友的目光。
顾秋茗左手捏着拨浪鼓的柄，轻轻摇晃着，甩动着的木珠有节奏地击打着鼓面。
在她右手掌心处，落着一个油炸果子。
齐父买回来的，现在没了温度，有些凉，诱惑力却丝毫不减。
她嘴中哼着不着调的音乐，平缓安稳。
顾秋茗的声音不高，更像是梦呓，却不知哪来的魔力，让那声声梦呓落入小女孩耳中。
如果说，吴桂英是湍急的河流，那顾秋茗便是平静的湖面。
争吵声小女孩听多了，莫名地渴求一个安详，平和，能容下她的地方。
她开始挣扎，挣脱吴桂英禁锢着她的双手。
时间仿佛回到那一日，母亲毫不留情地将她留在姥姥家。
那一天，姥姥也是用同样的力度将她摁在原地，让她无法追随母亲离去。
她哭得很凶，哭得很厉害。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她，却要被母亲抛弃。
可以更乖，她其实可以更乖的。
吴桂英察觉到女儿的挣扎，她低头瞧去，便见女儿如同着了迷般，目光锁定在顾秋茗身上。
更准确来讲，是锁定在她手上的物体。
“露露，你喜欢油炸果子，喜欢拨浪鼓，妈妈给你买，你别过去。”
吴桂英双手搂住露露，生怕再一次让女儿步入深渊。
“你个黑心肝的，从我这里突破不了，就想哄骗我女儿，我告诉你们，有我在，门都没有！我女儿绝对不会再踏入齐家半步，大不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露露的沉默和吴桂英的嘶吼被割裂开来，一动一静，对比分明。
顾秋茗莫名有些烦躁。
一开始，那些孩子的自闭症并不严重，就是因为家长，在他们眼中那些大不了的事情，变成一把把利刃，刺向自己的孩子，加重孩子的病症。
“吴桂英，你孩子生病了，你知道吗？”顾秋茗道。
一句话便叫吴桂英呆愣在原地。
“生病？怎么可能？你又想做啥子哄骗我？我把她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生病？”吴桂英捧着露露的脸，左右瞧看。
“露露应该不是突然内向，她一开始什么样，你记不起来了吗？”
顾秋茗的声音像是一双大手，猛地将吴桂英的记忆拉回露露年纪尚幼的时候。
那时候的露露像一个小太阳，笑的很开朗，也很开心。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就算后来有了弟弟，露露也丝毫不介意弟弟的存在，甚至还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是从哪一天开始…
她想起来了，是露露从齐厂长房间出来的那一天。
“是齐家，是你们把我的女儿变成现在这样，是你们！”吴桂英痛苦地捂住脑袋，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
她悔恨，悔恨把孩子交给王大牛，悔恨没有看好露露。
露露终于挣脱吴桂英的怀抱，跌跌撞撞奔向顾秋茗。
顾秋茗将手中的两个玩意都递给她，耐心地说道：“拨浪鼓，摇晃，声音，油炸果子，零食，好吃。”
她一边缓慢的说，一边向露露演示。
有时候一个词可能要重复好几遍，才能在露露眼底看到了然。
当吴桂英意识到孩子已经不在怀中时，她披头散发，如同疯婆子般冲过来。
她的衣服不再整洁，身上也沾染上露露衣服上的泥土。
“露露可以回到从前，前提是你先冷静下来。”顾秋茗一手抱住露露，将人抱入怀中，站起来，无声的与吴桂英对视。
露露岁数不小，却因为过于瘦弱，轻而被顾秋茗抱起。
怀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像是抱着一个有些大的玩偶。
吴桂英冷静下来，她默不作声地站立在顾秋茗身侧，沉默地整理乱掉的衣衫。
吴桂英她妈小心凑到跟前，嗫嚅着：“那啥，俺们工作的事还算不算数？”
顾秋茗斜睨她一眼：“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这话，意思是他儿的工作没戏，可怜他儿，工作没了不说，还遭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吴桂英她妈瞪向吴桂英。
吴桂英目不斜视，半点眼神没有留给她妈。
她的命脉被顾秋茗捏在手里，哪敢在闹，何况，她也想看看顾秋茗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