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内室里的软榻不知何时被挪走了，也不见其他桌椅，一片空荡荡的。
而在墙壁上，镶着好几个铜环，连接着铁索，分别锁住了萧洹的四肢。
明明是秋日了，天气舒适干爽，萧洹却是一副热极了的模样，一身是汗，此时此刻脸上的汗还在往下流淌着。
他乏力至极，倚在墙角坐着，衣袍沾着灰尘污迹，几缕发丝散落，隐约遮掩着脸上残余的猩红痕迹，灯烛摇曳，他虽是狼狈，却有一丝破碎美感。
“世子！”常衡知道萧洹已经熬过毒发，赶紧用钥匙解开了锁链。
手脚处有些血肉模糊。
可以看出世子在毒发的时候是如何挣扎。
常衡鼻子微酸，赶紧扶着萧洹到了外头的罗汉床上，拿过小药箱，要给他的伤处上药包扎。
“我似乎……似乎听见她来了。”萧洹神志逐渐恢复，声音微哑。
“是，夫人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属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把人劝走。”
“什么？”萧洹双眸失焦，也听得不太清楚，凭借着触感知道常衡坐在什么方向，往他靠拢了几分。
常衡内心震惊，呆呆的看着萧洹。
他的主子，连耳朵都不太好使了……
不是有内力暂且压着毒吗？怎么这几日越发严重了？！这毒侵入骨髓血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常衡忍着酸意，只好大声一些重复了一遍。
萧洹又问：“她今日做什么了？”
“和往常一样，没出门，只是去探望一下田婆子她们。”
常衡又说了她的胃口如何，用了多少饭，接着又说，“灵香说，她今晚是想请世子过去用晚膳的。”
他想着主子的性情难不成是受了极乐散影响，变得扭扭捏捏的？要不然怎会一边关心夫人，一边不肯踏足主屋一步。
还是主子信了慕时所言，心里过不了那一关，虽还是在意夫人，却不肯再与她亲近了。
萧洹微微别过头，道：“看来她是担忧程家人，你明日就把人接过来吧。”
常衡小心翼翼的说：“世子，要么你亲自跟夫人说吧？”
“我不想见她。”她也不想见我。
常衡的心一个咯噔，心想着自己果然猜对了。
世子以前养了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可听话了，叫它走就走，叫它趴下就趴下，后来有人拿着鸡腿去哄那只小狗，它竟然也听那人的话，还翻滚着肚皮讨好。
世子看在眼里，面上没有半点生怒，可到了晚上，世子就一剑把小狗杀了，还冰冰冷冷说了一句：“你是我养的，怎么能去讨好别人。”
林知意现下的情况，不就跟那条小狗一模一样嘛！
——
林知意这一晚睡得极不安宁，刚过四更天，她就醒了过来。
屋内没点灯。
只有清冷月色透进来。
她隐约见到床边坐着一道身影，登时吓了一跳。
随后她就认出了是谁。
“世子？”她起身开口，萧洹似乎才后知后觉她醒了过来，动作极快的起了身。
可他似乎眼睛又不太好了，慢了几分，让林知意有机会拽住他的衣角。
她用足了力气，衣袍有撕裂的声音。
她不肯撒手：“萧洹！”
萧洹怕她摔下床，只好转身走了回去。
她用了力，出了点汗，身上暗香萦绕。
他如今对她的气息尤为敏感，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又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想被她的气息笼罩。林知意以前明明是恨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可现下看到他这一举动，心头竟猛地传来一阵绞痛之感。
她很快就放了手，并且端坐着，抬眸看着萧洹：“你一直避着我，看来你已经审过那宅邸里的下人，确定我与慕时曾有过肌肤之亲了？”
萧洹此时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
眼睛也有些模糊。
可他不想被林知意觉察出来，就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怀着身孕，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罢， 他转身要往外走。
他前两个时辰才发作过，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使，他今晚不该过来找她的。
幸好，他熟悉这主屋的格局，走几步有门槛，跨过门槛之后又该几步，他全都记得，自己绝不会在她面前露出破绽的。
林知意见他又走了，笃定此事必然是真的，要不然他不会避而不谈。
她咬咬牙，压下心底的难受，一张面容变得清冷。
她趿着鞋子就过去将萧洹的袖子再次拽住。
萧洹侧头，面上又是摆出不悦神色。
“你回去换身衣服就是。”林知意说道，“你随我来。”
她拖着萧洹往书案那边走去。
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烛，有了一丝光亮。
林知意拿出一份文书，平铺在书案上，道：“我已拟好和离书，世子请过目，若是没问题，世子就在此签字摁手印吧。”
这是她从书房那边回来就写好了的。
跟当初的婚书一样，一共有三份。
萧洹前头还觉得耳朵像是进了水一般，只听见人声，听不清说了什么。
待被她拽到书案跟前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那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和离书？
她竟想和离！
她要与自己和离！
霎时间，萧洹着实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单凭着那模糊的人影，便已掠身上前，掐住了林知意的下颔。
他语气阴森，宛如地狱阎罗：“你说什么？”
林知意骤然一惊，对上他失去光彩的眼眸，想要说话，下颔却疼得厉害。
背靠着墙壁，她退无可退，额间很快就疼得沁出一层薄汗。
“世子！”
外间的素云看见寝屋亮起了灯，心里好奇着进来，看到萧洹如同失去神智的疯子，逼近林知意，一声声的质问：“林知意，你还是想离开我？为什么？与我做夫妻，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他已经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
他已经没再禁锢她的自由。
这还不够吗？
你到底要怎样？
到底要怎样才肯留下来？
耳边一直响着一道声音，有人在掰扯着他的手。
他的意识逐渐回笼，才勉强听得清素云在喊：“世子，你伤着姑娘了！你快放开！快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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