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焰帅的反击
去年宋州之战败归平卢之后,宋威虽受了伤,但说他此后完全什么没干,倒也冤枉了这老匹夫。
年末,面对王仙芝部义军的活动,他又派平卢节度副使安师儒带着万余兵马去阻击,因士气低落,很快被王仙芝与尚让击败。此后平卢军才彻底窝在青齐之地当了缩头乌龟。
宋威死后,焰帅移镇为平卢节度使,但朝廷应发给平卢的粮饷和赏赐,并未及时抵达。
平卢众将仍为了争夺权力争执不休。
当平卢军推官刘鄩带着一堆封赏官职的空白诏书回到平卢镇的时候,节度副使安师儒和押衙王敬武终于搁置了争议,决定调平卢军支援焰帅,夹击黄巢贼军。
甄燃玉在蕲州战前痛骂刘鄩,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有骂的价值。不然她不会将刘鄩送到王建麾下让王建教导。
焰帅对刘鄩的重视,不仅是千金买马骨,也是将自己影响力渗入平卢军的一环。出身平卢将门,刘鄩虽然年轻,但家族在当地很有影响力。
真金白银没有到位,打仗只能靠本镇自家府库,丘八们面对动员仍不积极。安师儒、王敬武两人好不容易,才拉起了一万多兵马,先聚集在节镇治所青州,然后南下。
草军那边情况更不乐观,为了阻击焰帅,兵力更是吃紧。孟楷与尚让在临朐一带,仅有五千战兵,依托巨蔑水摆开阵势。
孟楷得到消息,对尚让大笑道:“官军数量是我军两倍以上,这种仗可挺少见。”
他却没有一点畏惧之色。
尚让平静道:“安师儒、王敬武皆我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疮疤没好,就不要自夸了。”孟楷说话并不给面子。
尚让露出无奈神色,但他与孟楷认识多年,也知道对方并没有真正恶意。
经过蕲州惨败,他亦承认,自己的智谋确实比不上朱温。
“安师儒、王敬武二人,现下必倚刘鄩为谋主。”尚让道:“刘鄩此人言过其实,你的武勇加上我的头脑,对付他够用了。”
孟楷对这句话倒很满意:“这也没错。焰帅若把贼王八派到平卢来,咱们还有些忌惮。可贼王八身份不够高,在平卢又没有一点根基,谁听他的”
正如朱温所言,平卢没有名将。宋威这个老东西在平卢这么多年,就没提拔多少靠谱的人才,最拿得出手的,竟然是刘鄩这个“平卢神童”。
“刘鄩已被贼王八调教过,比失街亭的马谡大抵要靠谱一些。”尚让又道:“料敌从宽,御敌从严,敌兵是我军两倍以上,还是小心为上。”
孟楷露出满意神色,知道经过蕲州的惨败,尚让算是得到了教训。
“那你就自己制定缜密的计划。摧锋陷阵,斩首破敌,则是我孟绝海的事。”
战争之中,错误的决策,因为果断执行,许多时候亦能取得意外之喜。
但优柔寡断,蛇鼠两端,那么原先好的计划,也往往会因为贻误战机而失利。
这就是孟楷这样悍勇无匹,甚至有时候看上去莽撞的猛将,参与会战决策的意义。
猛将往往也意味着具备极高的执行力。
于是当群山当中交锋如火如荼之时,临朐之地也燃起了连绵的烽烟。
尚让与孟楷的任务,乃是若不能击溃平卢军,则至少将其阻截在穆陵关以北,绝不能使其突入山地,与焰帅形成合力。
不然草军主力将落入被腹背夹击的境地,在焰帅如疾风怒涛的用兵之下,只有遭彻底摧毁一个结局。
……
答答的马蹄声在鲁南的群山中此起彼伏。
一轮轮的箭矢与标枪,随着跑马声落向蜿蜒行进的焰帅军阵列。
这些骑兵擅长一击即退,又熟悉山区地形,来如急风骤雨,去如离弦飞箭。
行军之中,大部分战士都是卷甲而趋,用车马驮运铠甲,以节省体力。游骑兵在狭窄的山道上纷纷突袭,亦给焰帅军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
他们以弩手与长矛兵结成铁一般的阵线,保护着战马。
“这些苍蝇还没完没了了!”焚天五剑中的吕清臣抱怨道。
“不就是齐鲁之地的马帮和流贼。”甄燃玉坐于装饰精美的车辇上,玉指撩开绣帘,神态从容自若。
她极少在作战时乘马,除非一定有必要。
但二十年前,她也曾率七千骑解围辽东卑沙城,大破契丹、渤海、新罗三国联军三万余人。
“但是这些日子交战的敌人就没重样的……”吕清臣道:“黄巢军怎会有这么多兵力”
“其实也不难猜。”甄燃玉淡淡道:“黄巨天定是与这些江湖中人约定,他们只需作战个三五日,即可报王仙芝昔年的恩义。”
“各门各派自带粮饷马匹出战,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而对我军而言,则形成了敌人无穷无尽的错觉。”
吕清臣恍然大悟。
“借兵三日,好厉害的计策。”
不像马尾曳草,多举火炬这些虚张声势的战法,这样的轮流出击,是真的能持续消耗官军的士气和体力。
王仙芝之死引发了江湖中人的恐惧,但经过黄巢的精心引导与酝酿,在几个月之后,便转变成了对焰帅的复仇之心。
不利于官军追击的山地,也令各派敢于发动这样零敲碎打的骑兵袭扰。
即使他们不擅长骑射,但会用暗器的江湖中人,至少知道怎么扔标枪。
“甄帅想必已有破敌之策。”吕清臣恭敬道。
“我勒令战士稳重行军,不得出击,想必在军中已经引起不小怨言。”
“甄帅的命令,完全符合兵法之道。然而被动挨打,仍令战士们无法忍受。”
“那就命令他们继续忍受。”甄燃玉淡淡道:“明世隐虽死,我军具装铁骑大部仍在,不是什么大碍。”
吕清臣神色微动,若有所悟。
两日之后,再次传出草军的败报。
焰帅军后队穿越一条狭窄的隘口时,部队出现脱节,草军骑射手纷纷如嗜血的狼群般扑入。
这却激怒了已经忍耐多日的官军,他们怒吼着扑向敌骑,先是骑兵冲锋,而后步兵跟进。
战士们违抗军令的随机应变,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焰帅军纷纷发出可怖的战吼,奋勇向两侧发起进攻。猝不及防的草莽骑兵们,被堵在山坡之上,像剪草一般被屠戮。
得到战报的甄燃玉也命令前队与中队的战士发起冲锋。
全线出动的大军,从游动的巨蛇变成了一条探出无数刺足的蜈蚣,每条刺足都肆意收割着草军战士的性命。
骑手们许多都是临时加入,缺乏战事经验的武林中人,他们凭着给王仙芝盟主复仇的一腔血勇投入到战事当中,却何曾见过如此凶悍阵仗
甄燃玉瞧着战士们大笑携回的敌军首级,与俘获的马匹,微露赞许之色。
“传令下去,颁下金帛,激奖将士,以酬劳他们的力战之功!”
焰帅军以阵亡不到五十人为代价,令这些草莽游骑们,扔下了上千具尸体,被生获的马匹也有两百以上。
如此惨烈的损失,必将令那些因同仇敌忾而为草军作战的江湖中人为之栗然。
焰帅再次扭转了不利的处境,证明了“大唐女武神”的成色。
而她的主力,距离北面安师儒、王敬武率领的平卢之军,已不到百里。
两支部队一南一北如同巨蟹的两只铁螯,即将合龙,而草军主力此时正分散在南北两支官军之间的群山中,眼见就要被绞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