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枭贼曲墨封

第91章 游说

第91章游说

“白虎”安仁义与“朱雀”米志诚一左一右地在前头,引着田珺与兰素亭在兖州城外的山路上前行。

兰素亭克制了很久,终忍不住贴着田珺耳朵说道:“那两位将军说的是真的幽州的高将军之所以那么怕珺姊姊,是因为当初偷看你洗澡被抓住了”

田珺挑了挑英秀的眉:“是,高思继当时还想约他俩一起,但他们从小偷看自己亲姊姊洗澡,所以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说到这里,田珺评价道:“两个人渣。”

兰素亭秀眉微蹙,思索其中的关联。

她突然意识到,田珺有一半西域胡血统,而安仁义、米志诚也都是高鼻深目的长相。

西域胡女身材好并不是个例。

兰素亭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口,想到自己不久前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突然有点沮丧。

田珺并没发觉兰素亭的小情绪:“我当时给了那小子两个选择,直接打断他一条腿,或者每个月陪我搭手三次。”

田珺去投奔寇谦之的时候十五岁,离开泰宁军时十九,而高思继比田珺小一岁。也就是说高思继因为自己十四岁时犯下的错,被狠揍了整整四年时间,总共一百四十四次。

也难怪高思继瞧见田珺会跟见猫的耗子般。

“珺姊姊你说得也对。还是从小偷看自己亲姊姊洗澡的人更加人渣一些。”兰素亭若有所思道:“可他俩与珺姊姊关系真好,不然怎会把小时做的坏事告诉你”

“不,我揍了高思继之后,高思继把他俩卖了。”田珺唇角一扬,有些轻蔑地道。

兰素亭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位是典型的损友关系。

会面地点是一座隐蔽的山坳。

山坳四周怪石嶙峋,树木参天,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此处与外界隔绝开来。

在山坳中心,一座古旧的凉亭静静伫立。由于光照不足,即便此刻正是晴空万里的白日,凉亭依然像是被暗影所笼罩。

雪帅齐克让正在凉亭当中,细细品啜着青细瓷盏中的清茶。他的气质幽静,仿佛与凉亭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面对齐克让,即使以田珺大喇喇的性子,也绝不敢怠慢,上去便深深一拜:“晚辈田珺,拜见齐帅。”

“起来吧,都认识多久了。”齐克让有些散漫地道,挥手示意田珺起身。

他将眸光投向田珺:“怜儿很想你。”

“怜儿”是齐克让爱女的小名,这个“怜”字显然取自祁连山“连”字的谐音。

那是她母亲阿雪夫人战死的地方。

“怜儿姊姊……我也很想她。”田珺认真地道。

怜儿比田珺早出生个几天。田珺与齐克让见的次数并不多,怜儿却是她的朋友。

“我实在不是个好父亲。”齐克让突然叹气道。

田珺就算不聪明,以她对怜儿的了解也知道齐克让是什么意思。

齐克让忙于节镇军政事务,怜儿是和寇家几个孩子一起玩大的,在她的生命中,寇叔父或许更多承担了父亲的责任。

寇谦之死后,怜儿更是发誓要手刃朱温为寇帅复仇。

想到这里,田珺突然感到有些惭愧。

但受人之禄,忠人之事,该说的话她仍需说个分明。

“寇帅一定留书说过齐帅不必为他报仇。”

齐克让点点头:“谦之比朱温小子强,他是败在自己缺乏杀心。他这辈子过得很累,也根本不怕死。”

“他是个天生的游侠,根本不适合做官,他是勋贵之后,又不爱奢靡,就算不做官,朝廷给的那点钱也够销。我硬要带他进官场,却是害了他。”

“但寇帅也是天生的骑士,在他冲锋陷阵的时候,田珺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个骑士应有的自由之魂。”田珺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对寇谦之的崇拜,绝不仅是仰慕那种苦修式的生活方式。

在这点上,齐克让与田珺无疑很有共识。一个人的勇气,胆识,将略,作为一个军人,远比作为游侠更能发挥出来。

“所以你认为谦之的死,全然不必悲伤,也没有为他复仇的必要”齐克让波澜不惊地道。

“我当然没这个意思!”田珺急道:“无论本人意愿如何,亲友复仇,都是天经地义。譬如怜儿姊姊,她若公平取下朱温小子的脑袋,我一定会觉得她慷慨重义,是我田珺压根比不上的。”

“可雪帅若现下出兵……”田珺微微低下头,有些踌躇地道:“总觉得不大公平。”

齐克让将茶盏放在石桌上,也陷入了悠悠沉思。

他以仁将之名闻于天下,当然也极其在乎颜面声名。

黄巢为王仙芝报仇,名正言顺。

要是他与焰帅联手夹击黄巢,无疑显得胜之不武。

“况且,朝廷并没有要求雪帅出兵,若要自行调动泰宁军,就必须向百姓加征赋税。”

齐克让古井不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幽微的变化。

面对席卷关东的蝗旱之灾,泰宁镇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生人食人事件的藩镇。

为了赈济百姓,齐克让削减了战兵规模,减少了官署开支,节度副使寇谦之更是在泰宁官僚中带头全家吃麦饭,作为垂范,劝泰宁镇的文武官吏们俭朴爱民。

这是泰宁镇多年来上下一心积累起来的君子声名。

齐克让道:“这些话即便不都是你想出来的,但确实很有道理。你说得也很真情实意。”

“但黄巨天已占了先手,他的胜算,从一成不到,已经增加到四成以上。”

“田珺,你要知道甄帅是本帅师姊,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到这里,齐克让骤然丝毫不留情面地拂袖,对安仁义、米志诚二人道:“送客!”

这两个损友麻利地把田珺拖了下去。

田珺顿时色变,大呼道:“齐帅,我还没有说完呢……”

兰素亭却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必再说了。”

田珺压低声音道:“可是朱温小子交代的任务……”

“任务已完成了。”兰素亭贴着田珺的耳朵道。

田珺登时愕然。

两人驰马归去的时候,兰素亭靠在田珺怀里,轻轻道:“我想出这个计谋的时候,还以为一定要说动齐帅,但都将马上告诉我,只要让齐帅听到这些话,在他心里插进一根钉子,游说就算成功了。”

“都将说,焰帅和雪帅是两种相反的人,一个像火,暴烈而骄傲,一个像水,仁厚而柔缓。甄帅在蕲州江岸屠杀三万义军,齐帅不可能没有意见。”

“行事方式上,甄帅太急,齐帅太缓。缓急之间,草军就有了见缝插针,火中取栗的机会。所以齐帅出不出兵,本不重要。”

田珺想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

“芷臻,你怎么进步这么快”

“我晚上看兵法、谋略的书时,常常念给都将听,他就在一旁给出自己的心得。有这样的良师益友,总能学到些东西的。”

由于朱温并不太爱看书,这种学习过程,对双方都有补益。

“我要不要让他教我几招呢”田珺有些苦恼道:“可那个小色鬼,说不定又要借机占我便宜。”

“哪有,都将对芷臻君子得紧。”兰素亭轻声道。

“不顾男女大防逼着你和他住在一个帐幕里,还不时对你搂搂抱抱,这叫什么君子”田珺反驳道。

“比偷看女孩子洗澡的人君子到哪里去了。”兰素亭道:“何况珺姊姊与那三位关系岂不真的很要好”

田珺只觉无话可答,突然按住兰素亭的脸,把她的小脸紧紧压在自己丰满的胸口,令兰素亭憋得几乎透不过气。

“珺姊姊,别闹了,快憋死了……”兰素亭低低喘息着道。

“谁让你跟护自己情郎似的,听不得说他一点不好。”田珺嗔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