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玻璃球【礼物加更】
站在原地,用手电筒往前照,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就在前方堤坝上。
形状和神龛很像。
而前方的石道两边,也开始出现一个个死水龙王石像,这些石像不再是面向湖面,而是面向石道的来路,也就是凌越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
巨大的黑影至少十几层楼高,整个轮廓并不是普通建筑物那样的起伏走势,而是像一个巨大的雕像矗立在那里。
胖子看向无邪,无邪却看向凌越。
张麒麟也回眸看她。
凌越皱眉。
她是想去一探究竟的,可无邪他们喜欢隐退后的生活,没必要……
“有点饿了,回去吃饭吧。”凌越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庞大阴影轮廓,转身率先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发现雷本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并且将所有钓具都排开了。
他手里拿的是那根绑着黄色帆布的钢筋钓竿,其实也就是钓尸杆。
杆子用锤子敲进了石墙缝里,杆头绑了鱼线和飞轮。
凌越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个老式的铝饭盒,盒子上面也贴了黄纸。
凌越多看了一眼那张黄纸,察觉到黄纸上的一些特征,竟和对方所在村子那些被供奉在破烂房屋门口的那种黄纸有相似之处。
特别是黄纸上那种被打湿后,会像血一样流淌的红色朱砂符文。
四个人都没有打扰雷本昌,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看雷本昌把饭盒放在地上,然后点了三支香,神色恭敬地跪下,对着饭盒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雷本昌额头上都留下了淤青。
做完这些后,雷本昌才打开盖子,从里面的湿沙里抓出一只螃蟹,往螃蟹上贴了张黄纸。
绑在鱼线上,抛入水中。
这时他们才走过去,无邪问他这是什么钓法。
雷本昌说:“一个黄河钓尸人教我的法子,螃蟹也是他送我的,它会帮我找到儿子。”
胖子听得摇头叹气,然后走过去蹲下,去拨弄饭盒里的沙子,对里面剩下的螃蟹的个头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凌越就想起他开口闭口鱼头豆腐汤之神的,难不成这螃蟹但凡大一点,他还能把它们都上锅蒸了不成?
这时节的螃蟹也没黄啊。
等到回去吃了之前就吊上的肉粥,胖子在岸边搭帐篷的边上做了几个警戒用的陷阱,准备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说起来,这会儿都该要天亮了。
也就是说他们从昨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几乎持续不断地活动了快二十个小时了。
收拾完东西,胖子又端了一碗热粥去给雷本昌送去,顺便还弄了瓶酒,表示他要让雷本昌把当年的事全部吐露个干净。
凌越不确定地询问:“以雷老先生的身体,连续不间断剧烈运动二十个小时,情绪起伏过大,没有及时进食,再吹着盐风喝一顿酒……你确定要这样做?”
确定不是直接给人送走?
胖子一愣,用酒瓶子挠头:“也、也是哦。”平时他们自己的生活粗糙惯了,冷不丁的,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无邪也拍了拍额头,“这老头儿,现在情绪正是最容易激动的时候,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就翻天了,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稍微休息一下。”
虽然他自己也曾经有过几天不闭眼的经历,可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样的方式有多伤身体。
雷本昌一把年纪了,怕是经不住这样折腾。
胖子就打消了用酒哄人开口的想法,单纯去送了肉粥。
结果没喝酒,雷本昌还是说了他没说完的那段故事。
他说因为他的影响,他儿子很小就开始学钓鱼,并且非常有天赋。
所谓的钓鱼天赋,是非常玄妙的一种东西。
说白了,就是一种连本人都无法描述的直觉,看起来就像是能和水里的鱼沟通,还能知道鱼在想什么。
这确实很玄乎。
但事实就是如此,雷本昌的儿子往往经过一个水域,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能产生一种类似预感的直觉。
极其笃定地知道,那个水域有没有大鱼,在什么样的天气、环境下,用什么鱼饵,能钓上什么鱼来。
没有一次失误过!
这种天赋,让他儿子开始对钓各种大鱼上了瘾,长大后还参加了很多比赛,都拿了奖杯。
高手往往就是不断挑战新难度,雷本昌的儿子开始到处去山川大河里找大鱼钓。
他儿子之所以来福建钓鱼,也是因为带几个有钱人学生玩野钓。
在经过之前他们下来的那个深潭的时候,他儿子忽然感觉到深潭里有大鱼,于是大鱼真的钓到了。
却没料到,这条大鱼如此凶狠,假装脱杆,让几个人以为线断了,于是放松了警惕,背对着潭水时,这条大鱼竟顺着鱼线,反过来从背后偷袭了几人。
凌越注意到“背后偷袭”这个描述,想到彩绘中“祭祀”的画面。
一些人背对着湖面,一些人拿着长杆泡在水里,难道这个画面并非祭祀。
而是利用人当作鱼饵,在钓大鳝鱼?
雷本昌说完这些后,闭上眼睛久久不语,他虽然没有哭,但浑身散发的挥之不去的哀伤,却让人知道。
其实他在哭。
只是眼泪已经没有了,他的灵魂在哭泣。
张麒麟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脖子上捏了一下。
在雷本昌倒下的时候用手托了一下,然后把人交给胖子,自己在鱼竿边上坐了起来。
胖子把人带回去,自己也留在帐篷里休息,顺便看着点老头子。
凌越站在原地眺望远处的湖面,无邪挨着她脚边,坐在了石道边沿,双脚悬空,小幅度地晃了晃:“他找了二十年……”
剩下的话他没说。
但张麒麟和凌越都明白,他是想起了自己刚过去的十年,以及至今还没有找到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无邪抱住了凌越的脚。凌越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踢开。
无邪就这么抱着她的小腿莫名其妙睡着了。
凌越:“……”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动了动脚,担心把人踢下去,动的幅度很小。
确定人是轻易醒不过来了,凌越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察觉到张麒麟看过来的目光,凌越给了他一个“去去就来”的眼神,先把无邪抱回帐篷安置。
胖子一共搭了两个帐篷。
出门在外,也并不讲究男女之别,直接按身形来分。
胖子和雷本昌一个帐篷,凌越和无邪,张麒麟一个帐篷。
用无邪脚撩开帐篷门帘,踢了鞋走到一个铺开的睡袋前,把无邪放上去,顺手脱了他的鞋子和外套。
看得出来是真累到了,把他塞进睡袋里都没弄醒。
还在给他掖边角的时候,忽听他声音含糊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凌越还以为人醒了。
结果掐着他下巴晃了晃,人睡得跟死了一样。
凌越失笑,要松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什么。
又用虎口往他脖子上托着轻轻掐了一把他的下颌。
发现果然胖了点,都有肉了。
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在沙漠时更多了几分好欺负的样子。
所以果然很喜欢雨村的隐居生活吧。
凌越没急着离开,而是抓过无邪的外套,往兜里摸了摸。
还真有糖。
拿了颗自己叼着慢条斯理地咬出了糖块,另一颗捏在手心里,剩下的又给他装了回去。
走回石道上神龛那边,凌越把手里那颗糖塞给张麒麟,自己在他旁边坐下,歪着身子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靠了一会儿觉得不够舒服,又往他怀里靠。
反正最后凌越是直接横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他右手臂,腰被他左手半圈着。
风还是很大,但张麒麟已经感受不到寒意。
雪粒子似的盐被一圈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他抬头看了看,想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偶然路过时一扫而过的某个礼物店橱窗里摆放着的会下雪的玻璃球。
而他和凌越,就是玻璃球里代表着一切美好的永恒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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