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闹市旧城（上）
说罢，她看向对方，缓缓道：“我是黎雨……你们好。”
“啊呀，真是黎雨！”包租公两个眼睛瞪得像只铜铃，“我们当时听讲你们出了事，还以为你们全部返不来了！”
郭山忽然想让他们别喊那么大声，免得吓到女儿。
“至少……我还活着。”下位黎雨还算平静，“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记得，肯定记得。”包租婆的表情也很是惊骇，“当时几个月冇见你屋交租，后尾竟然收到差佬的通知，哎呀——”
“嗐，讲这些贪得意么！”包租公连忙制止她，又朝下位黎雨赔笑，“失礼喽，咁多年了，你返得来就好运了。”
包租婆悻悻道：“也是……还长成这么大个女仔了……”
下位黎雨微微点头。
“这位阿生又是哪位？”包租公看向郭山，问，“怎么称呼？”
“我是她的养父。”郭山解释，“叫我阿山就行。”
“这段时间有机会来广城，就让我爸带我回来看了看。”下位黎雨补充。
“哦！收养了阿雨的！”包租公恍然大悟，“不容易！”
“阿弥陀佛，阿山伯好心啊。”包租婆更是直接念叨，“一定是菩萨保佑阿雨撞到好人！”
守关敬缘忽然饶有兴致地评价：“我喜欢这个大妈。”
郭山倒有些别扭了，下位黎雨也拉紧了他的手，这般热情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对了……阿雨啊，”夸赞完，包租公不无谨慎地转移话题，“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好似很大一单事喔。”
你问她算是问对人了，下位黎雨甚至能介绍好几个版本的惨剧；但在那些事件中，“黎雨”都已经遇难，说出来恐怕会吓他们个半死。
但黎雨没有遇难的版本呢？依然想不起的下位黎雨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说：“碰上意外了，家里其他人和很多其他人都……”
包租婆赶忙掐了把包租公：“嗐，你亦是，口哗哗讲些七不搭八的！阿雨可以平平安安生成大个女就好了！”
“嗯……”下位黎雨也没有再说。
“阴公咯……”包租公立马低头，“返得来就好了。”
郭山也没再叙述什么，只是习惯性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那个……”下位黎雨转移话题，“当年我们家的东西……你们怎么处理了？”
包租公眨眨眼，回答：“当时差佬通知我们配合调查，三楼的杂物也收走了一些，其他我们就打包运走空出来喽。”
“啊呀，当时我们收拾些东西都心冻啊。”包租婆慨叹，“真以为你们一个都返不来了，阿弥陀佛……”
“这几年亦来过一些人租屋，冇一个住得你们那么久。”包租公又说，“楼下都冇以前热闹了，真是可惜。”
“谢谢……”下位黎雨忽然有些安慰了，至少现世里还有人记挂她的前半生，“那个……你们也要保重，我要走了。”
“哦！走了？不食餐饭？”包租公指指菜篮子，“天就来快黑了。”
下位黎雨看看街那头的残阳，说实话真有点想法，但还是不要再麻烦他们为好：“心领了……我们还有其他事。”
“那冇办法了。”包租婆叹着，又忽然从篮子里拿出一包蛋卷，“对了，这个你拿住返去吃，莲香楼的，好食。”
“这个？”下位黎雨受宠若惊，“我……”
“拿住吧。”包租公劝，“难得返一趟，你亦保重身体。”
也是，今天偶遇一次，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下位黎雨终究接了过去，像是代表两个不同的世界完成了一次郑重交流。
对好缘分也该敬重一些。
分别后不久，郭山忽然发现下位黎雨有些不对劲，疑问：“阿雨？怎么了？”
“我……没事。”她的声音稍有发颤，抽了两口气才能回答，“只是想到，在二号天地，欣姐也收到过这样的蛋卷。”
郭山不记得她有说过，却又不想细问，免得节外生枝。
“那会儿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家里欠着债的时候。”下位黎雨回忆着不属于自己的场景，渐渐哽咽起来，“二号的我……也吃过……”
郭山仍是什么都没说。
“我……我想再见到她。”随着这条旧城窄巷承载的记忆涌上脑海，下位黎雨的眼泪终究是决了堤，“但是……只能在地府看到……呜呃……”
幼小时在修车铺听着蝉鸣和收音机、陪姐姐修车的无聊下午，放学途中跟着她猜测老爷爷会卖什么新零食的平常课后，还有每晚睡前庆幸爸妈今天情绪稳定的微小满足……
不敢相信，这些都曾经发生在这条残阳已冷的街巷。
但现在陪她踏过旧城傍晚的已经不是梨欣了。
“呜啊——”
这个状态她走不动路了，郭山只好先抱会儿她，等她稳定点再走。
“这样郭叔也会很麻烦吧……”守关敬缘有些紧张了，“那个……雨妹？”
下位黎雨仍是将脸埋在郭山怀里，只有断续的哭声作为回应。
“我能让欣姐过来陪一会儿你。”守关敬缘直接打出王牌，“但这里不合适噢，我们先回酒店，好吗？”
许久，下位黎雨嚅动嘴唇问：“真……的？”
“真的噢。”守关敬缘点头，“你先让郭叔带你回去吧，到时候有方便的时间，就让他回避一下，我让上位梨欣来到这个天地跟你聊聊。”
又过了半晌，下位黎雨才缓缓抬起头，道：“爸……我想回酒店了。”
“当然。”郭山也深有感觉，女儿今天走路都已经走得身心俱疲，“我们这就去打车。”
守关敬缘暗松了一口气。
叫来出租车后，郭山带着她直接回了酒店。在车里下位黎雨已经昏昏欲睡了，等回了房间，晚饭都没想吃便倒在了床上。
郭山并未干预，他也不懂得如何才能有效干预。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让女儿自己调节的，他只能一味提供物质支持。
所幸下位黎雨也很坚强，或许这样就够了。